哑巴的散文
我们队有个哑巴,只知他姓解,似乎没有名字。虽然属于外姓,但在一个村里住久的人,总有长幼之分,却不知他的辈分如何,无论大人小孩都喊他哑巴,我也不例外。
上世纪七十年代生活在老家时,他大概四五十岁,鬓角已现出丝丝银色。虽然长得并不壮实,但身板硬朗笔直,脸庞削瘦倒显得精干,稍稍激动时,凸起的面颊就会泛起红晕。
虽然与之交往不多,但总觉得他是个诚实憨厚的人。他在生产队里都是做些力气活,如挑粪、挑稻、挑麦、挑秧……,耕田耙地的技术活倒没见他做过,但一些人们时常不乐意做的活会喊他。每当稻、麦上场时,仓库里、稻麦场上的杂活特别多,在大田里做事的人们,放工后就各自回家。忙不过来的仓库保管员凤姐,就会对刚从大田里回来的哑巴招手喊道:“哑巴,来帮个忙。”有时他也会拒绝,摇头摆手。但当凤姐再次笑呵呵地对他打着手势说:“一会,就一会,帮帮忙。”他就会笑嘻嘻地走过来。为此,凤姐时常央求队长,让哑巴留在场上帮她打下手。大忙时,当地里的人们回家时,时常见到满身灰尘的哑巴还跟在凤姐后面,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至今还记得生产队里有一项活几乎成了他的专利:舀粪。那时村里人家的粪肥都由生产队统一施到大田里。各家各户的粪肥质量不同,队里经过一番评判后,给予不同的售价。每次挑粪前,队长会选两三个有威信、有经验的人组成“评粪”小组,哑巴总会被队长喊去“舀粪”。即先将每家人家粪缸里的粪水用粪勺搅匀,再舀满一勺,从高处扬下,看其品质高低,合议成一个相对公允的价格。与其是舀粪,不如是“扬粪”。我曾当过一阵记工员,为记下各家各户的粪价,无奈中只能跟在后边,就想躲远点,或是占据上风。哑巴总是乐呵呵地,不厌其烦地“搅着”、“扬着”,似乎他扬起的不是粪水,而是一勺勺金灿灿的稻谷。队长在轮换,“舀粪”的人总是哑巴。
至今我都不懂,哑巴为何没有成家,而独自生活?难道就是不会说话?哑巴,虽然没有语言表达,但是个特别通达的人。我时常喜欢与他逗乐:举起右拳。他呵呵一乐,知道是“打倒他”。有时会用手里的“粪勺”向我晃来,有时会“啊、啊”的表达着他的“佯怒”和无奈。有时在水码头上相遇时,会撩起河水向他泼去,他总是不停地退后躲闪着,也许觉得用不着与我一般见识。在“挑河”工地上,碰他挖锹时,从来不会用“大块”捉弄我,总是呵呵一笑地将不大的泥块轻轻地放入我的挑子里;有时见我的挑子沾了一层厚厚的河泥时,会“啊、啊”的提醒我,时常还亲手帮我将挑子上的河泥“磕”掉。
哑巴的父亲——祥子,也在我们队里,也是独自生活,那是个让我觉得有点怪异的老头。总是一身黑衣,裹着消瘦的身躯,黑黄的脸色,不时也会露出一丝干瘪的笑容,嗓底里发出“嘿嘿”的声音。虽然,他住的小屋就是谷场边上,每次到田里去,总要从他门前经过。有时无意中也会倚在他家门框上等候同伴,当见到乱糟糟的黑屋里,半坐半躺的黑衣老头时,总会想人们对他的一些负面议论,就不敢再多停留。他不是哑巴,但从没有跟他交流,至今都不知如何称呼他,只是从队里的帐本上知道,他叫解祥子。
哑巴,住在哪里,如今没有印象。虽然他也独身,但那身洗得退色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面庞也总清清爽爽。虽然他与祥子是父子,却看不出之间的亲情,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如不是村里人说,真不知他们是父子。如今回想,他们的外貌有几分相似,但性格上却有着太大的差别。
人有喜怒哀乐,在那生活困苦的年代,不知哑巴遇到不顺心的事如何排解?如今只要想起他,总是那样的乐呵平和,不时会现出一副深深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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