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与火锅的记忆散文

文章 2019-07-08 23:26:32 1个回答   ()人看过

天冷得厉害,风嚎着,发出“呼呼”的声响,忽而狠狠从后面扑到身上,让人稳不住身形;忽儿直接掠过头顶,将前方的树木吹得深深地弯下了腰去。

背兜里背的是桉树和法桐的叶子,上面捆着的则是一梱干透了的树枝。那是用来生火的,并不能吃。

孩子的想像就是丰富,在我的头脑里,那风中一定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妖怪,甚至干脆就是一群饥饿的野兽,而那呼啸的风则一定是它们的嚎叫,它们这是想把我当点心吃了呀!可是,我手中的铁纤也不是吃素的,它们要真敢来,我就会像穿树叶一样,把它们一一穿起来,夹在那些树叶间,变成我的猎物。肚子早就饿了,发出“咕咕”的声响。这才是让我产生这些丰富联想的原因所在。

这是五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日,由于是星期天,我的拾树叶之旅就走得远了许多,在莲花池的堤岸边捡拾了一圈后,又顺道走到了远处的农科所。农科所的院子很大,且门口刚好没人看守,这不得不让人兴奋。悄悄溜进去,顺着墙根走着,尽量不引人注目。靠墙种着一大排树木,桉树只是其中一种。落叶的法桐早就是光秃秃的了,只残余一些固执的叶片。此刻,它们都在风中瑟瑟着,而那些枝丫却无言地伸展着,在寒风中摇晃。

树下,铺着厚厚一层的落叶,桉树叶特有的亮黄是那么显眼,引得年少的我一阵激动。手中的铁钎鸡啄米似地上下起伏,选取着那些富含油脂的桉树叶片。一些跟着搭了顺风车的法桐叶则被我毫不留情地尽数除去。原因很简单,它们不经烧,不容易将风箱灶点燃。只要有足够的桉树叶,我是不会考虑将法桐叶带回家的。

看似很多的桉树叶片尽数被我拾取,却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多,它们只在铁纤上聚集了不长的一段,离穿满还有很长的距离,更不要说装满带来的背兜了。沿着农科所的院墙走了一整圈也没有更多的收获。桉树是常绿的树种,落下的只是老去的叶子,而老去的叶子远没有正在生长的叶子多。它不懂得我的情感,更不会因为我家需要用它的叶片来生火而额外地多飘落一些。

风嚎着,法桐树上残存的叶片不想再坚守了,无奈地飘落了下来,在风中打着旋儿,半晌才落在了地上。看着铺在墙边的厚厚一层法桐叶,不由动开了心思。法桐叶也能烧呀,虽然薄了些,但只要多,还是能煮熟饭的,如果只带着这么一点叶子回家,不仅母亲那儿无法交待,也会让下一个星期更加忙碌。

说干就干,赶紧将背兜放了下来,再把法桐叶往里面装,不大工夫,背兜就装满了,想多装一些,又站进去,将树叶踩实……心跳得厉害,肚子也趁机诉苦,满塘的青蛙都被惊动了,发出“咕咕”的叫声,有一种要虚脱了的感觉。幸亏那时的小屁孩儿穿的大都是带松紧的裤子,可以自动适应或大或小的肚腹,不用刻意地去紧皮带。

临出门时候,却意外地被看门人叫住了。坏了,刚才他不知到哪儿去了,让我悄悄钻了进来。这会儿叫住我,是要收缴我捡的树叶么?甚至连背兜也一起缴了去,外带那根我已经用惯了的铁钎?

心跳得“怦怦”的,带着几份惶恐慢慢向他挪去。直到看到他脸上绽开和蔼的笑容,这才稍感放心。虚惊一场,那位年纪比我父亲还大的看门人告诉我,他的传达室后面有一大根被风吹断的树丫,问我要不要。

我高兴地说:“要!我要!谢谢伯伯!”雀跃着奔过去,一根很大的枝丫横放在那里,还是桉树的枝丫!更可喜的是,它是干的!!

我如获至宝,赶紧将那根干树枝撅成一段段地,粗大的枝干则放在地上,有脚踩住再弄断。然后就一一拾取,在背兜上捆好。母亲的远见再一次救了我的急。那根被母亲拴在背兜上的长约一米五的绳子让我接下来的行动变得从容。

当我背着满满一背兜柴禾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干了件大事的感觉油然而生。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大院里显得很安静。天阴得厉害,风大,似有下雪的迹象,当然,这只是我的想像。在南方那个小城,雨夹雪倒是见过,真正下雪就太罕见了。院里只有几个小屁孩儿,在阶沿上玩着扇烟盒的游戏,多数人都窝在家里。

我将背兜里的树叶全倒在灶边那个大包装箱里,加上里面的存下的,立即就让家里的引火柴富足了。而那珍贵的树枝,则提了起来,准备放在家中我的床下。树枝属于硬柴,放在外面可不放心。

母亲听到了响声,从家里走了出来,见我捡了这么多的柴,脸上绽出了笑来,痛爱地叫我快进屋暖和一下。

我应了一声,走进了屋里,一种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屋里很黑,从明亮处走进来的我看不清屋里的东西。奶奶拉亮了电灯,我这才看见家里生起了炉火,那个用装油漆的铁皮桶做外壳的炉子烧得旺旺的,上面坐着的一个旧铝壶里,正传出一首抒情的歌。

“平时我用树叶煮饭,你还不乐意,说是给你添了事做,”母亲微笑着对我说,“这不,这就是拿平常省下来的煤生的炉子。要不是省着烧,那点煤做饭都不够!”

一种自豪在心底升起,原来,我所捡拾的树枝树叶还和家里冬日的温暖息息相关。看着年迈的奶奶坐在炉子边惬意地烤着火,一种幸福感在心底升起。暗暗下决心,午饭后只要不下雨,就再跑一次农科所,将那些法桐叶再装回一背兜来,最好能刮一阵大风,再让我捡一些树枝。或许这样可以让炉子生得长久一些,让奶奶能够多烤几天火。

母亲已经将饭热了,一碗白米干饭,脍白菜就在锅里,也不用盛了,直接就把锅坐在炉子上。我坐在炉子边,痛快地吃着。弟弟看着这种吃法新鲜,眼馋地看着我,那模样再明白不过了。忙让他拿了个碗来,赶了些饭给他,让他和我一起吃。

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我的头脑中冒出了一个新鲜的名词,并脱口就说了出来:“火锅!我们今天吃的是火锅!”怕奶奶和母亲不懂火锅是什么,还想解释,却见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那模样分明是想纠正我对火锅的定义,我这才不敢再卖弄了。

一餐普通的饭被我吃成了火锅,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火锅的缘故。这温馨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甚至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守在果园中的时候,也会闪现在我的面前。而它的每一次回闪都会让我心底涌出一种柔软的情绪。

时间无情地流过,直到我成了一名三线企业的职工,直到我来到了那个叫华蓥的地方后,才在那条不长街上看到了真正的火锅——用木条分成许多小格的大铁锅里,红红的汤水翻滚着,一股浓郁的、带着辣味的奇香在周遭迷漫。食客们分坐桌边,拿筷子夹起各种食材在锅里烫着。

儿时的经历再一次在眼前闪现了出来。奇怪地是,吃“火锅”的情景一闪而过,捡柴禾的事却久挥不去。特别是在农科所里捡树叶的情景,总是在脑海里翻腾着。我知道,这是在提醒我别忘记,别忘记那时的生活,别忘记我的青葱岁月……

顶一下 ()  踩一下 () 

 

本文标签:

[!--temp.ykpl--]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