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冬天散文
在记忆中,故乡的冬天每年都有雪凝,只是大小而已。暖冬雪凝小,在不知不觉间一个冬天就晃眼过去了。
在寒冬里,首先是气温骤降,干冷的,寒风就像刀子扑打在身上脸上,很剌骨和剐脸,穿得单薄时身上会泛起鸡皮疙瘩,身上瑟瑟发抖,上下牙就情不自禁地敲击着。转眼间,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冻雨,冻雨大如丝线,条条缕缕,淅淅沥沥,偶尔夹着雪米,敲得房上的瓦片丁丁兰当的,像悦耳的清乐;冻雨小的时候,像针尖,若牛毛,星星点点地落在树枝上,草叶间,瓦沟里,往住一下就是好多天,长麻线细马尾地不会停歇,温度一低,就集结成凝,冻雨下到哪里,雪就吸附哪里,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泛着白色,晶亮晶亮的,地上全是冰碴子,踩上去咔喳咔喳的。树的叶子上枝条上银妆素裹、晶莹剔透,像一个美仑美奂的童话世界。园子里的菜叶上轻轻一抖,冰碴子就落满一地,如果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张透明透亮的菜叶拓片就展现在眼前,脉络异常清晰,拿上一会儿手指就冻得像又红又粗的胡萝卜,木楚楚的生疼着。
无论是在河边的水槽旁水车上,或者是村里的瓦檐下,粗粗的凌柱长长的,有的像冰帘,有的像形态各异的石钟乳倒挂着,小伙伴们便打赌谁采的冰柱又粗又长谁就厉害,于是就分头寻觅着那些又粗又长的冰柱,有的太大了搬不动,有的即便搬下来了得细心地扛着,走路时稍不慎跌上一跤就全功尽弃,再长再粗的冰柱也会砸成一地“碎银”。我们都会手拿一根冰柱放在嘴里,像吃冰棒一般让它慢慢融化,那冰冰的滋味清凉着味蕾。有时在小河里把河面上的冰块敲下来,像一块块平展展的水晶玻璃,用嘴朝中间吹会儿气,就会呈现个小洞,用藤子住小洞一穿,提着它边走边玩边欣赏,冷不防被某个捣蛋的小伙伴从后一捶打过来,水晶破璃倾刻间化为乌有,于是就去追,追到了就拿一块冰从衣领囗塞进他贴肉的身上作为“报复”,冰得捣蛋的小伙伴喊叫着跳着摆动着身子,让那块冰赶紧从身上掉下来。见此情景,大家在一旁哈哈大笑,直笑得出了眼泪。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出门时千万要格外小心防滑,尤其是去井里挑水,偏陡的路面硬硬的滑溜溜的,人走在上面就像踩高跷,担着一挑水弄不好滑了跌在路上,桶打烂了身上溅了一身水冷上加冷不说,搞不好会屁股重重地摔跌在地上,摔得坐骨生疼。为此,凝冻天气出门时必须用米草搓个鞋套捆在脚上防滑。
凝冻的天气,树林里木质脆的树子容易被冰凌榨断,像化槁树、泡桐树、香樟树等,由于脆性的树木难以承受结得厚厚的冰凌的重压,树枝就会拦中半腰地断裂、锛丫。我们就打掉树枝上的冰,用斧头砍成一截一截的,扛回家烧火。凝冻的天气不放牛,用晒干的米草喂,每天傍晚用瘪稻壳混合着包谷面拌盆牛料让牛吃完,再去井边挑水给它喝,至于猪,在猪食里添些干猪菜,干豆叶糠和一升半升的包谷面煮熟喂,猪吃得像拍簸箕一般响动。把这一切收拾停当,趁天还没有黑便做好饭,全家人围炉而坐吃饱,穷家小户房屋敞,一风打去一风打来,烤热面前背后冷,烤热背后前面冷,为了节约煤炭柴草燃料和灯油,便早早地上炕歇息。
夜里,寒风怒号,天上下起了朵朵雪花,第二天瓦缝里亮亮的,打开大门一看,粉妆玉砌,山坡上、田野里、小河边以及小村里的房上、树上、地上到处都被厚绒绒白雪覆盖着、包裹着。天空不间歇地飘看雪花,如一朵朵白色的花絮飘飞着、漫舞着、回旋着,轻柔洒脱地在风中摇曳着美丽,犹如舞动的精灵,又像只只翩飞的白蝴蝶,扬扬洒洒,静静从天空缓悠悠地滑落在地上,密匝匝的,大朵大朵的,轻轻地静静地落在地上、棕叶树上和芭蕉叶上,疏疏松松地越堆积越厚,越聚积越高,电竿上、树上、竹叶上团团簇簇,雀鸟偶尔飞过,雪就散落一地。走在路上,雪花落在手上脸上,倏忽间融化成水,冰凉冰凉的,不一会儿,头发上、肩上甚至胡须上就沾满了雪花,像圣诞老人下凡,一抖一地白。
在这样的大雪天,最兴奋的莫过于那些青春年少的红衣少女了,她们穿着艳丽的服饰打着伞,一群一浪地在小河边、拱桥旁、柳树下不厌其烦地在雪地赏着雪玩着雪,银铃般的欢笑声撒了一地;半大不小的孩童“明知雪地冷,偏向雪里行”,尽管他们穿得单薄冷得不断地吹手呵气,小手被冻得通红,仍然兴致勃勃地堆雪人,塑起的雪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形态各异,用两粒小煤炭镶嵌在雪人的脸上当作眼珠,拿一个两个红辣椒当作鼻子,给雪人戴上个瓜皮帽,像调皮的小丑,又神气又搞笑。如果把雪人塑成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就给“她”围上一条鲜艳的红纱巾。只要天还继续冷,雪人是三天五天不会轻易融化的。小伙伴们还会用雪塑些牛马猪等家畜,尽管不太像,寻的就是那份开心的体验。那时最爱玩的是打雪仗了,小伙伴们相互地躲闪着、追逐着、疯跑着,碰上有树上厚厚的积雪,用手摇摇,雪就会排山倒海地住下掉落,躲闪不及时,就会白生生地变成“雪人”,小伙伴们寻找机会下手,尽管满是雪屑,却没有一人退缩,玩够了一身水半身泥地回到家里,父母急忙叫换衣裳,把火烧得旺旺的让孩子们烤着,生怕孩子感冒了。
如果继续下着冻雨,雪就会长时间地凝固在树枝上刺蓬上竹叶上,像绽放在枝头的一朵朵盛开的冰花,洁白而美艳,让人遐想,令人陶醉。走在厚厚的雪路上,雪是那样的软绵,那种感觉就像走在松软的棉花上,是那么的心旷神怡,身后留下一串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脚印。雪融化的时候,太阳的亮光和雪地上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路上有一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从各家的门前通往井边、菜地、田畴及小河边,间或也有牛蹄印和狗的梅花脚印。随着气温的回升,房檐上的冰挂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现着晶亮的彩光,一串串地掉在地上砸得碎碎的,屋顶的瓦沟里淌着冰水滴滴嗒嗒地从檐上掉下来,树枝上的厚雪也一团团地坠下来,迅速融化成水,渐渐地,田里的油菜、麦苗儿、蚕豆苗像从厚厚的被褥里探出了头似的,田坎、小路、煤棚也渐渐地褪去了厚厚的白雪还原了本来面目。这时,天空瓦蓝得像水洗过一般,该放牛上山啃草了,该放马去煤场驮煤了,鸡们鸭们狗们也纷纷跑出户外,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和宜人的温暖。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离开家乡栖居城市多年,心中根深蒂固的,却永远是那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小村庄。乡村的冬,永远是我心中最深最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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