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相逢或许总有些原因的杂文随笔

高一的时候我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偶遇一两册失散的木心诗集，并不知道他是谁。那时候年纪小，有耐心，但也什么都不懂。看见窝心的比喻，一句句地抄在本子上。那一本叫《琼美卡随想录》，琼美卡是人、是地方，一概不知。

高二那年的冬天这位作者没了。之所以一年一年地记得很清楚，也真的是那时时间过得慢，平常什么事也没有。微博初兴，在按键手【机的小屏幕上看到这条消息。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看见什么都跟着点蜡，就只是一条新闻而已。以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死去的人，隐隐约约感到：可惜。但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

后来就过了好几年。冬天有那么一天突然看见朋友圈出现一条“木心故居”，才知道原来琼美卡真是个地名。

在谷【歌地图上搜索，会出现“木心琼美卡故居”。然而琼美卡即Jamaica，是皇后区的一块区域，却并非地址所在的Jackson Heights。对我来说，但凡踏出了曼哈顿岛，便算作远在天边了。冬天过去，上天赏赐了我一个无所事事的夏天，干脆也就择日不如撞日出了这趟门。

我刚到纽约时，第一晚就住在Jamaica离机场很近的一个汽车旅馆。荒郊野岭，全凭运气勇气度过。后来对皇后区总有阴影。没想到出了地铁站，大街市场热闹得很，一眼就看见奶茶店，这排场差点以为回到广州。挤上巴士，下午阳光透过立交桥的铁格子，在马路上映出井井有序的橘色光影。

现在想起当时场面，仍觉得想流泪。在纽约常常有这样的时候。天气太好，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天气太好。阳光、空气、四季的每一个瞬间，令人感到生命是值得盼望的。又因为抱着极低的期望，在途中才发现：一切都很好。一切的美好与瑕疵共同构成了无法复制重来的完美的一个下午，甚至不用回味，当我走进那一秒时，我已经知道了。

常常说：感恩，又常常在那时候觉得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尽管并没有什么等着我去原谅。世界在此一刻是如此温柔，又使我变得愿意用温柔的眼去看待一切。

巴士摇摇晃晃，提前一站下了车，一路上几无行人。实则Jackson Heights是属于墨西哥人的历【史文化区，小房子门口或树着洁白的天使像，或挂着些飘扬的彩色旗子。真的到了目的地门口，再三对照网络上的照片，才认出来。

网上有位朋友来此地时，竟胆大到非【法】闯入，我是万万没有这种胆量。几十年过去了，数不清楚，但门口的福字显然不是旧日产物，即使它已经褪尽了颜色，也看得出上面某商业银【行字样。不知道这许多年来是否真的一直没再被租出去，但如今屋主已贴上了大大的待售广告，我是不相信真的破【门【而【入就会看见名人旧居纹丝未动。站在这门口，反而冷静下来，心想：我还是完成了这件事。

完成这件事，只对我自己有【意义。不是什么惊天大事，也不激动人心，极为平常而平静。屋子外观样式真的几乎没变，屋主或许知道这里被标记成了故居，但也没人打算真改造一个纪圌念堂。隔壁家的墨西哥老头坐在阳台上，看了几眼拿相机的我，也没说话就抽他自己的烟，他脚边的狗倒是一刻不停地朝路过的行人狂吠。他大概是不知道的，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人知道，但我完成了这件事。

后来我到了家，寻思要引用点什么来点缀这趟出门，才查到木心为这里也写了首诗。起首便是：五月将尽，一路一路树荫。当真不是有【意为之，但有此巧合，总是愕然。

“……

绿叶藂间的白屋

夕阳射【亮玻璃

【草坪】【SHI【透，还在洒

蓝紫鸢尾花一味梦幻

都相约暗下，暗下

清晰，和蔼，委婉

不知原谅什么

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是他感受了我感受的，亦或是我看见了他看见的。我虽极避免自己过于牵强附会，但那时也觉得，一切相逢或许总有些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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