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手风琴老师散文
如果你在八十年代末的几年里恰巧通过311国道的伏牛山深处,在最高的脊岭白云山上,在盘旋的山路旁留意一所用青砖圈垒的院墙,土坯捶打的房屋,白灰粉饰的墙皮,她就是我的母校,我的小学。
她没有高高的旗杆和骄傲飘扬的国旗,没有整齐划一的校服,只有一颗茂盛柿树上悬挂的半截铁轨来当当奏响上课下课紧急集合的钟声,如果你肯留意,就会经常听到有悠扬的手风琴,琴声伴着稚嫩的歌声飘出校园,飘到山沟沟里,飘到哗啦啦流淌的浪花里,融入柴火熏锅的袅袅炊烟里,伴着樵夫农人的脚步,牧童欢快的笑容,激活整个山沟的精气神。
奏响这台手风琴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白晰的青年,他时常穿着干净的衣服,洁白的球鞋,脸上时常洋溢着温和的笑意,他的举手投足学生崇拜,浣女着迷,他是学校的灵魂。他就是我们的音乐科老师——孙广!
孙老师的家人大多是教师。高中毕业后他就来到这所深山区小学担任民办老师,不久就转了正。这在八十年代的山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每个月工资近百元!那时,鸡蛋三毛一斤,盐八分钱一斤,猪肉七毛多一斤,山民卖柴,二斤才一分钱,还要是当当响的干柴。孙老师唱唱歌,弹弹琴,一个月那么多钱!简直就是现在的高富帅!据说有很多美丽的村女为他痴迷,他也在花前月下月光如泻的夜晚为她奏响动听的琴声,“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个少年真叫我喜欢,可是我不能向他表白,满腔的心腹话儿没法说出来”,不仅有这首《红梅花儿开》的炽热,也有《喀秋莎》的含蓄深情,还有《小路》的深情缱绻。他的爱情像映山红一样热烈,他的事业如同皓月中空,星海灿烂。他的课堂,我们是深切盼望的,如同节日来临般兴奋。我们跟着他学会了简谱,学会了不再扯这喉咙唱歌,学会了很多歌曲《外婆的彭湖湾》,电影《少林寺》的插曲《牧羊曲》,《月亮走,我也走》,《十五的月亮》,《望星空》……在他的培养下,诞生了我们学校的诸多歌手:宝宝,冬冬,金玉,文生……夏天的午后,他把课堂设在校园外小河旁那棵巨大的核桃树下,同学们围坐四周,看着孙老师灵巧的五指在黑白相间的键盘上飞舞,琴箱里的音符缓缓流淌出来,藏在浪花里,挂在树叶上,在树叶间隙透下来的光线里捉迷藏。范唱,教唱,一句一句的教,我们一句一句的学唱;稍微熟练点,他就用琴声代替歌声,我们随着手风琴的旋律跟唱,琴声,歌声,树叶的巴掌声,远处的牛羊叫声……作为他的崇拜者,我的音乐课学的最好,歌唱的比现在好。
有时,孙老师会说:你来给大家唱一遍!我犹如羽毛鲜艳鸡肉结实的小公鸡般,引亢高歌,脸红了,是兴奋和幸福;腿抖了,是激动和欢乐。我的歌声飘啊飘,掠过树林,拂过水面,跨越万水千山,编织成了的漫长却又犹如大梦一般的浮生四十年,风风雨雨,沧桑满面。中间,不知什么原因,他被调到了汝源下游的一个小学校,离我们几十里。我们不知道了他的一切,又牵挂着他的一切。我们的学校没有了灵魂,没有了音乐课;乡村的溪流不再欢畅流淌,环绕群山的白云再也舞不出线谱的旋律。
山沟沟里的公鸡打鸣无力了,姑娘们纷纷外嫁平原了。大约零五年深秋,我回老家,在离家还有十多里的地方下了车。我要步行回去,用我不甚有力的脚步丈量思念到心窝的距离。年少有过的路,今天游子的足迹告诉你,大山啊!我的母亲!其实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路过一所小学,隐约传来熟悉的手风琴声!我不由得向学校走去,熟悉的苏联歌曲《三套车》那悠扬略有悲伤的旋律回荡在校园里,犹如阳光般温暖着我的创伤,唤醒了我在城市失落的质朴,熨烫着我不解的迷茫。看到了!看到你了!这是我的老师,收藏着我童年美好的领路人啊!你坐在那棵金黄叶片的银杏树下,抱着你这台手风琴,好似你心底珍藏多年的情人,可是,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麽忧伤?你为什么可以面生鱼纹,白发苍苍?我可以守着年轮苦恼,你又怎可老去?我的偶像啊!你在我心中住了这么多年,可是你为什么会不认的我了?谁来告诉我?我的脸上为什么有泪水滑落?为什么我会悄悄离去,我不会忘了,在琴声织就的襁褓里,把几十年的思念,悄悄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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