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田横岛的散文
潮落的时候,伴着呢喃的海鸥,我大踏步迈上田横岛。田横岛在即墨温泉的东边,北依笔架山系,西濒黄海,南临“海上第一名山”崂山。
走进田横岛,抚清风袅袅,十数米高的花岗岩兀地平地而起,暗黄底色,齐王田横威武地站在上面,目光凝视远方,极目眺望,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欲拔剑,在这一个瞬间相机的镜头把我定格进来,也不知道是古人贴近了我,还是我走近了古人,心潮便澎湃起来,远处的桨橹摇动古老的传说,雄壮惨烈的歌谣震荡天地间:“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望着这威武的塑像,看着田横欲出鞘的宝剑,海岸上褐色的礁石迎着潮起的汹涌,几声厚重的渔歌号子,散落在这海山之畔的岛屿上,这就是田横岛,这就是五百门客大义载天的地方。
这个岛子凝聚了是一方人文最后的沉淀,这是齐国改朝换代前最后的臣民,齐国本来就出壮士,“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荆轲,东郭和西郭勇士,二桃杀三仕,这一个又一个的传奇的最后就是田横和他的五百勇士。
天涯何处是田横,用人名命名的地方,肯定有不朽的故事,这是一个人人说田横的地方,“田横五百殉此岛,海潮如诉告来人。”司马迁在《史记?田儋列传》:“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余因而列焉。不无善画者,莫能图,何哉?”
文人墨客由此展开了追念田横的开始,田横感汉高祖征招,乃偕同两门客奔赴洛阳。途中,田横深感亡国之耻,同时羞于向刘邦面北称臣,田横对门客说:皇帝陛下召我来京,无非是想见一下我的容貌罢了。如今皇帝就在洛阳,现在割下我的头,快马飞奔三十里,我的容貌还不会改变,还可以看清我是什么样子。说完之后,先从容、镇定地沐浴一新,再拔剑自刎。汉高祖很感动,下令以王者的礼仪葬之。安葬田横之后,两个门客也在墓旁挖个洞,自刎倒在洞里,追随田横而去。
居留在岛上的五百血肉之躯,闻说田横已去,便向着洛阳,涕泪交横地齐声吟唱“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踌躇。”之后,就齐刷刷的倒在了小岛的最高处。在他们当年倒下的地方塑起了五百座壮士像,几千年后依然如当年一样威武的立于天地间,铁铸般的身躯,悲天怜人的面孔,若壮士泉下有知,也可以欢颜了。
我对着一尊塑像沉思,塑像气宇轩昂,傲骨无言地冷对远方,二千年前,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他的尸骨已经腐烂,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但他的魂还在,精神永存。
“一将功成万古枯”,我不知道是田横造就了五百壮士,还是五百壮士造就了田横,或者说我不知道君王造就了人民,还是人民造就了君王,都是故事的主角,不可或缺。“齐王田横暨五百义士之位”的碑文清晰可见,一个“暨”字用的恰到好处,田横得以名垂青史,五百义士也千古不朽。碑的右侧有一棵树,树影斑驳,这一定是徐悲鸿油墨里的那棵树。浓浓低垂的滚地云挂在树梢上,树下田横一袭红杉与门客作别,红杉,用的是鲜血的颜色,这就是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徐悲鸿的油画《田横五百士》,司马迁“莫能图”的遗憾都描绘在这画里,飒飒秋风里,一身傲骨的田横与宾客拱手作别的场面,冷寂,寥落、悲壮,表达了千年之后对田横及宾客的仰慕之情,也用以激励处于水深火热的中华儿女坚持民族气节。五百士,画面栩栩如生,有手握钢刀的勇士,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弱冠之年的书生,有贫弱的妇孺,一个个鲜活生命又回到千年之前,目光炯炯有神的凝聚在田横离去的方向。“泪洒秋涛上,大海起悲风”,一朵云飘过,太阳出来了,我突然有种被照艳的感觉,光照中我感到自己的卑琐,也感到人生的另一种崇高。
沧海桑田,岛子还是原来的岛子,几艘渔船,古铜色的船体搁浅在半滩上,海水在船周围随意地跃动着,笔直地桅杆不屈地朝向天穹,桅杆的上端红旗张扬着,海鸥鸣叫着,羽翼扑簌着希望,船头直冲大海,不知是等待古人征战的号角,还是默默等待渔人归来的消息。
走近一块礁石,礁石被海水淘洗的千疮百孔,周遭已经被海水淹没,只有顶部还露出水面,一浪又一浪侵袭着它,像一个高傲的勇士,即便倒下了,也擎着头颅。礁石不远处的沙滩上,几个村民正在点数丰收的喜悦,又是一网好收成,晚上又可以押上一盅小酒,好好品味这生活的味道。天色稍晚了,海水由碧蓝变成了通红,远处海面矗立着的很多小岛,都跃起金光,端庄,秀美。再晚一点的时候,天空掩藏起瑰丽的衣服,瞬间变成墨绿色,远处的船头的渔火明灭起来,繁星闪烁着,大海泛着油光,恰似渔者脸色疲惫的神态,海水退潮的声音则像极了渔人喘息。
脱掉鞋袜,光脚踩在沙滩上,调皮的浪花亲吻着双脚,随手翻开几块礁石,小螃蟹张开双夹威武地昂起倔强的头,我对着远处的黄山、笔架山雄壮的身影深呼一口气,身体就好像在咸咸的湿气里漂浮起来。
月亮悄悄爬上了海上的半山坡,几处游人支起烧烤的炉子,有歌者在哼唱《田横小夜曲》,“夜深了,夜深了,五百壮士走来了,山醒了,海笑了,五千志士走来”。木炭的火星映红歌者的脸,在玻璃杯里倒上升腾着的啤酒,喝之前象征性地洒在天地间,这是在追思一种中国人永不磨灭的精神。
天晚了,我走出海浪拍打着的田横岛,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每一步却都是风雨时代地惨烈印记。耳畔的海风均匀地吹向夜色里的小岛,从那个壮烈的年代,一直吹到现在,千载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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