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的寂寞谁人懂
王勃,出身儒学世家,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并称为“初唐四杰”,王勃为四杰之首。
公元653年,在唐太宗的弟弟滕王李元婴主持下,滕王阁傲然屹立于赣江江畔,登阁远眺,只见群山巍峨雄峙,浓荫迭嶂;大江对岸桃花盛开,十分艳丽;悠悠江水,波涛滚滚。从此,滕王阁内琴瑟齐鸣,歌声悠扬,盛宴不断,文人蜂拥。
公元655年,六岁的王勃便能写文章,构思无滞,词情英迈。公元663年,十四岁的王勃被誉为神童,太常伯刘祥道因加表荐,对策高第,拜为朝散郎。公元668年,才华四溢的王勃兴致勃勃,作《檄英王鸡》,当天,被高宗斥责“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是交构之渐”,下诏废除王勃官职,逐出沛王府。公元674年,王勃因匿藏官奴曹达,后又惊恐,担心事件泄露,将其杀死。事件败露后,按照法律,理当被斩,适逢天下大赦,仅被除名。但他的父亲却受牵连,被贬为交趾县令。
忧郁的王勃踽踽独行,这位自幼饱读诗书、贯通九经的青年,在涌起的江水间长抒自己的郁闷之气。他知道,长安遥迢又渺远,他已经没办法让世人识己,只有在凄迷的风光中,在迷惘的文字中放纵自己。孤独的王勃知道,既然“杨意不逢”,那也只能“抚凌云而自惜”;既然“钟期难遇”,那又有什么必要弹奏高山流水呢。
高高的滕王阁依旧矗立江畔,日日夜夜在笙歌与流水声中黯然沉默。每一寸阁板、每一抹丹朱,在岁月的洗礼下,已悠然苍老。
公元675年,王勃乘着一叶扁舟,在探望父亲的途中,猝然遇到了滕王阁。历史上有人虚拟说那天祥风缥缈,瑞气盘旋,红光罩岸,紫雾笼堤。冥冥中,王勃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无处倾诉,郁郁不得志的自己,就像晚于他出生的苏轼一样。苏轼在承天寺外夜游,被“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美景所陶醉,但是“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这样的美景有谁会欣赏,就像苏轼这样的人才,谁人能赏识。文人在自然界中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对应物。可王勃不知道,只有见到滕王阁时,自己的心脏才被狠狠地击中。似乎滕王阁久久以来,一直在等待自己,在等待这次相逢。
灵感突现,激情四溢,王勃当即挥毫写下“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等等名句。可王勃要描摹的不只是美景丽象,他继而笔锋一转,“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这才是这么多年来他内心郁结的块垒。顺势而下,他继续挥笔写成“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样抒发心中志向的佳句。其实他不老,甚至很年轻,弱冠而已。所以“空怀报国之情”,也不会效仿阮籍“穷途之哭”。哭与不哭,王勃都已知道,除了“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他还真是像阮籍一样,穷途末路,天下大道没有一条能让王勃通到长安。天有时真有绝人之路。
滕王阁寂然无声,它依旧高耸屹立。它也许内心会欣慰,因为王勃读懂了它,读懂了它美丽的孤独。滕王阁知道,知道在杯盘狼藉之后,在推筹展杯的背后,有多少凄美的孤寂与清高;在繁华似锦的背后,有多少黯然的无奈与高傲。它不屑于人们对它美的惊叹,也不屑于人们对它高的惊奇,它只是在流淌的江水面前,夜夜聆听哗哗的声响,月月凝视月亮的盈满虚亏。多少年以来,日日如此,夜夜如此。这一切,滕王阁知道没有人能懂,直到它遇到了王勃。
王勃读懂了滕王阁,读懂了江水可以永恒,时间可以永恒,但是滕王阁不能,自己更不能。繁华过后必是衰败与荒芜,喧嚣过后必是长久的寂静与虚聊。在历史长河里,即使才华横溢,或是大美奇观,也只是浪花一朵,昙花一现。王勃和滕王阁相视一笑,他们只能对庸庸人事发出一声轻叹的哂笑。
千年之后,滕王阁依旧在风雨中孤寂地居高而立,当年曾经读懂它的人已经融入江水,日日夜夜哗哗流淌。他在与不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将自己融入了滕王阁的灵魂里。
王勃的高傲与寂寞,王勃的狂狷与愤懑,集中展露在《滕王阁序》一文之中。那就让我们与滕王阁一起聆听,聆听那哗哗作响的流水,感悟最真实的人生。
后来人,你们都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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