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寒风中的老人
下班路过一饭馆,见门外围着一圈人,里面纹丝不动地躺着个老人——说是走着走着就倒了的。有人在慌忙拨120,有人掏出老人电话,在给他女儿报信。年轻的饭馆老板给他盖了件棉袄,头下塞了个软垫,剩下的就只有生生地等救护车了——人们不敢动他,怕是脑溢血,也没人会急救术。
有一家大医院,离这儿只有两站路。可感觉等了好久,都不见救护车。一会儿看到西边十字有灯闪,有人说来了来了,却不是的。过一会再有人说来了来了,可还不是……老人依然一动不动,可体内在怎样地分崩离析着呵……
来了个拄拐的老太太,大概也是来看热闹的,可一看是她老头子,哇一声就哭了。喊着老头名字再摸摸脖颈,哽咽道:没……气了……人们扶着她、安慰她,给她擦泪。她拖着哭腔给女儿打电话:快来吧,你爸昏倒了,在地上躺着。
又等了一会,救护车真的来了。一女医生先到老人跟前,按着胸口做了几下人工呼吸,好像并没什么效果。接着两个男人用担架抬进车里,开走了。不知在车里会不会有效抢救?等如此速度送到医院,如果还有生命的话,也会流逝得差不多了吧?
人们唏嘘着散去了,灰色水泥地面上了无痕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心里自然难受,因为那生命刚刚还鲜活,因为兔死狐悲。于是整个晚上,脑子里都是关于这个老人,挥之不去。
他的左手松松地握着一只万宝路烟盒——后来他老婆拿起来看了下,是空的。好像他是发现没烟了,要到马路对面的超市里去买吧?只有两只膝盖上有跌痕,似乎突然立不住,先跪到地上,再躺倒的。其他地方干净整齐,没有翻滚、挣扎、没有疼痛折磨。像是快速发作并失去知觉的。他面容安详,如同沉睡,只是嘴唇发紫。
他穿着灰色短羽绒衣,黑裤黑皮鞋,普通但整洁有序,是个在意体面的老人。可倒在了寒风里、倒在了马路边、倒在了众目睽睽下,这么难堪,让人不忍。
在倒下那一刻之前,他是好好的。那时我正在不远的马路对面买烤面筋,就几分钟工夫,死神经过了此地,袭击了他。
先是觉得老人不幸。他纽扣整齐,鞋带紧系。起床的时候绝没想到晚上自己无法解开它们了吧?
接着又想,老人已经满头白发,七八十岁了吧。活了这么悠长的岁月,说明每个生命片段都环环相扣、平滑顺遂,受着护佑。也够幸运了。现在倒下,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谁都有这个时刻。只不过他是倒在了街头,可这和倒在床上并无本质区别。再说,他对此又不知道。
当然希望他能救活,又能穿戴整齐,能抽烟并能去买烟。但如果不能,与其从此唤不醒(老太婆说他患脑梗),或瘫痪了,那还不如就此终结。猝死何尝不是一个人的幸运。
至于责怪死神搞突然袭击,也许是冤枉了它。除了个别的天灾(战争、地震、瘟疫……),人的死亡其实并非偶然——正如钱钟书所说:世间所有的偶然都是画了妆的必然。一个人怎样死、何时死,其实是由他(她)有怎样的体质,以及怎样喂养、怎样使用、怎样看待它决定的。死的因子早已掺杂在生里,只是积攒着从量变到质变的那一瞬间,就像水慢慢加热着,然后一下子就沸了。所以如果真的有死神,大概会说:关我什么事……
如此一阵胡想,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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