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闹元宵的散文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元宵节的气氛和过年就不太一样了,总是比较轻松和愉快些。元宵节时,家谱前摆的供品和过大年也是不一样的。过大年只摆两盘有花顶的馒头,而元宵节时除了那两盘有花顶的馒头照摆外,还要摆佛手糕,俗名叫“爪山”,学名“佛手山”,是“福寿山”的谐音,有求长寿多福的意思。佛手山是用一双一双的佛手状的发酵面团蒸成的,底上有九双手,依次递减,顶上是一双手托起的荷花,依着家谱竖着摆,既庄严,又好看。大叔蒸佛手山的手艺是全村有名的,元宵节前少不了要帮左邻右舍的,总得忙乎好几天。另外,在供桌的两端还要摆谷地糕,就是在枣糕上插长叶长穗的谷子苗,那谷子苗是在秋天收谷子时就挑拣好,而后阴干的,因此,看上去黄绿黄绿的,似乎还散发着秋天谷子成熟后的清香。插谷子苗的糕有方形的,有圆形的,谷子苗插在上面齐刷刷的,俨然一方田园,风光怡人。
最让人对谷地糕感兴趣的是藏在谷地里的“看田佬”,就是用发面蒸做的小人儿,多为男孩,也有女娃,有鼻子有眼,有的还戴着草帽,举着鞭子,牵着狗,为看守田园的样子。人们蒸“看田佬”,为的是让别人“偷”。偷走是吉利,留下的也不麻烦。人们偷看田佬是专门给怀孕的妇女吃的,据说,想生男孩就偷男娃吃,想生女孩就偷女娃吃。所以,元宵节那天,大人和孩子都会先去别人家“侦察”一番,然后到了正月十六傍晚时分,说不定会有一个不速之客来拜访,来客的光顾,是为了偷看田佬,大家心照不宣。来者偷到了想要的娃娃,高兴而去,被偷的人家也是愉愉快快的。
记得有一年,外婆让我到邻家供桌上的谷地糕里偷看田佬,她的本意是让我偷男娃,自然是给妈吃,希望妈妈给我生个小弟弟。没有想到我竟然偷回去一只狗,外婆问我:“哪个小小(男孩)呢?”我说:“那个小小(男娃)太丑了,不如这个狗好看。”大家听了都笑,爱开玩笑的邻家拉籽姨说:“看来,瓦妮妈要给瓦妮生小狗做弟弟了。”我听了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家一起大笑。
元宵节的街上是五光十色的。家家门前吊华纸,是“华子”的谐音。有的上面写字,有的上面不写字。所谓华纸,就是下边糊有装饰性吊挂的麻边纸,有一尺见方大,折叠成米字后染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用绳子粘起来吊高,风一飘,哗啦啦地响。爹说:“瓦妮,你听,那是俺孩长大念书展书的声音。”一说念书,我就想快快长大。除了吊华纸,家家户户还要糊花灯。花、鸟、虫、鱼,什么都有,有的挂在门口,有的放在房顶或院墙上,是专门让别人看的。所以,孩子们之间,少不了为谁家的灯多和谁家的灯造型奇巧而争吵。稍长我几岁的彦春姐姐的妈妈手最巧,她帮我糊的白菜灯就和真白菜一样青翠,点上蜡烛,挂到枣树上,惹得邻家直羡慕。
元宵节的街上,还有用松柏树的翠枝搭的彩色牌楼,牌楼的顶上和两条楼腿的四面都有制作精美的灯镶挂在苍松翠柏中间,灯面上,有栩栩如生的剪纸和有趣的灯谜,吸引得大人和小孩仔细地观看。还有棒槌火,在街上隔一段就是一个,浑身的窟窿眼,冒着红红的火苗。到了正月十六的晚上,有两件事是男女老少都要做的,一是“丢病”,即使是不看演出的,也要到大街上溜一圈,为的是把病丢了,以求在新的一年里健健康康的。二是人们都拿着馒头或枣糕去棒槌火上烤着吃,老人们告诉孩子们,必须烤够六六三十六个眼,就是要烤六个棒槌火,在每个棒槌火上考六个眼,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六六大顺的意思。所以,到了正月十六晚上,几乎是家家锁门,举家出动。
最让人心动的是在街头看演出了,有扭秧歌的,有赶旱船的,有耍社火的,有说快板的,有说书的。传统的“钉缸”、“拉花”,常把村里人身边的人和事都编了进去,说长道短,诙谐逗趣,围观的人最多,大人小孩,围得水泄不通而且笑声不断。有的人,看着看着,也就加盟进去凑开热闹了。到了第二天,人们就把唱词添油加醋地传开了。闹到夜半,就开始打铁火了。所谓“铁火”,就是扬撒烧开的铁水,人们看的时候,都站得远远的,怕烧着。那技术,只有几个铁匠掌握,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学的。打罢铁火,是放烟花。放罢烟花才唱大戏,一唱唱到三更天。有的年份,正月十七,十八,也要闹热闹,不过最热闹的还是十五和十六那两天。一过十八,人们就开始忙地里的活了,孩子们也开学了。热闹的元宵节,就过去了。
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有一年的元宵节,雪下得很大。我还骑在爹脖子上去街上看热闹,妈跟着,一走一滑的。他们给我戴男孩戴的兰色绵毛帽子,把我打扮得像个男孩,别人也以为我是个男孩,夸奖我,真开心。那年,我还没有上学。
随着年龄的增长,过节的兴致越来越淡薄了。但是,童年那过大年的孤独感和热热闹闹过元宵节的记忆却始终难以释怀。无论是孤独,还是热闹,爹妈对自己的关爱和期待,是最令我值得回忆和足够我一辈子咀嚼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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