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但愿来生没有债

夜半醒来，却难再入眠……

三年前的今天，你离开了你深爱的和深爱你的亲人。我第一次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泪，为你，我亲爱的祖母，为你，我伟大的祖母。

想起了你常说的一句话：“前世欠你的来生债！”那时我才十来岁，每当我死皮赖脸地要求你为我做这做那时，你就会用嗔怪的口吻说：“前世欠你的来生债！”年幼的我根本不能体会那话的意思，今天细细想来，你的一生何尝不是还债的一生？

你前前后后共生育了六儿三女，我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年代你和爷爷是如何来维持全家生计的。听说那时小叔爷家的两个儿女也经常赖在你家吃饭。那么一大家子人的吃穿住都由你来操劳，没有电饭锅没有洗衣机，一切都是那么的简陋和原始，一日三餐洗衣烧水打扫种田……你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

本以为子女成家了你就可以享福了。可没曾想，小叔和小姑还没成家，年幼的我又来到你的身边，从此你的肩上又多担了分责任。在我的记忆中，你始终忙碌着，微笑着，一年365天，不变的是你满脸晶莹的汗珠和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谁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分明是你掌心的一块宝！即便我走上了工作岗位，即便我成了家，你还是不时让人捎来我喜欢的食品：你亲手做的鱼皮花生、你亲手种的老黄瓜、玉米棒……

十六年前，你已年逾古稀，二叔突然病故，你还来不及走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二叔的儿子——你唯一的孙子身体每况愈下，流血不止，镇医院的医生说他营养性贫血，你义不容辞地把他安置到自己的家里，又是鸡汤又是蛋饺的伺候他，你满心希望他能早日重返课堂，哪里知道他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在二叔离世的105天后，堂弟也匆匆而去。我知道你的心有多痛。可你是坚强的，因为你知道还有更多的人等着你去爱，你的来生债还有很多要等着还。

二叔母是常人眼里的另类人，不识钞票，所以常常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这两个生命中最亲的人后，她的母亲和姐妹费尽口舌想劝她回百里之外的娘家，可她死活不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疼她，只有你才是她的娘！即便她后来又嫁了人，她还是经常回来看你，亲热地唤你“妈”。

十年前，病了多年的小叔母终于撒手人寰，那年你的小孙女才小学四年级。你又担起了一个母亲未完的责任，每天早起为小妹做饭洗衣。儿女们孝敬你的好东西你总是舍不得吃，因为还有“前世欠你的来生债”未还。

小妹上了高中，你终于轻松了。可你早已满头银丝，步履蹒跚，握东西的手颤抖不止。几次听你感叹：老了，像棵秋天的玉米树，一天干瘪一天了……我听了只是感叹岁月不饶人，哪里知道那时你已病魔缠身……

你走了。爷爷哭得像个摔了跤的小孩。他怎么能适应没有你的日子呢？几十年来，每天都是你为他做的饭，每天都是你为他拿的衣……

那副老式的银镯子是你一生最值钱的家当，临前你将它许给了我。看到它就想起了你操劳的双手，看到它就想起了你那句话：“前世欠你的来生债！”

奶奶，若你真能投胎转世，但愿来生没有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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