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杂文随笔
嵇康被害临刑前说:“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但他的《广陵散》也是从别人处学来的,怎么会他死了,就绝响了呢?
早在东汉和三国初年就已经有人提及过《广陵散》,比如:应璩《与刘孔才书》就有:“听广陵之清散”的说法,傅玄《琴赋》说:“马融谭思于《止息》。”唐人李善认为《止息》就是《广陵散》。孙该《琵琶赋》说:《广陵散》等曲“每至曲终歌阕,乱以众契。”应璩和马融都是嵇康之前的人物,孙该和嵇康同时。嵇康被杀以后,《广陵散》也并未绝响,自晋至唐、宋,仍然在流传。潘岳的《笙赋》就说:“辍张女之哀弹,流广陵之名散。”李善注《文选·嵇康<琴赋>》时,明确说:“《广陵》等曲,今并犹存。”南宋文学家楼钥的《谢文思许尚之石函广陵散谱》则说他不仅亲眼看到了《广陵散》曲谱,还说此曲:“慢商与宫同,惨痛声足备。”至于为什么名为“广陵”?则前人没有留下什么资料,我猜想是摹写了广陵潮的怒号之声。
缪天瑞等人主编的《中国音乐词典》说:现存《广陵散》琴谱,源于明太祖之子宁王朱权所说“传自隋宫,历唐至宋,辗转流传于后”的《神奇秘谱》。就是东汉蔡邕《琴操》所载的《聂政刺韩王曲》。刺韩王的故事说聂政的父亲为韩哀侯铸剑,过了工期没有铸成,于是韩哀侯就下令把他杀了。聂政当时还未出生,长大后从母亲口里知道后,立誓为父报仇,最终藏剑于琴,刺杀了韩王。蔡邕之说与《史记》记载的聂政为严仲子刺杀韩相侠累不同,但韩哀候在位也只有六年,所以蔡邕之说,可以视作文艺创作。尽管如此,其反抗暴政的共同主旨与嵇康之心是相通的,如果此说成立,也许就可以从中得知:嵇康之所以喜欢《广陵散》的“夫哀心藏于苦心内,遇和声而后发”了。
竹林七贤作为有一定影响力的知识分子,是在服从真理、理想,还是服务于统治政权这一问题上的挣扎,在司马氏集团和曹魏阵营的残酷倾扎中应该如何表现,就是这个群体影响后人和留给人们的思考题。精神王国的任自然与世俗的王国的虚伪之间,有时相互间可以不屑一顾,所以阮籍可以说:“礼教岂为我辈而设!”嵇康甚至为此把生命置之度外,但他临终也已经看得很清楚,正如阮籍对迟到的王戎说:“俗物已复来败人意”时,王戎笑道:“卿辈意亦复易败耳!”一样,时过境迁,司马氏集团留给他们的余地已经越来越窄,越来越多的人屈服成了庸众。所以他说:“《广陵散》于今绝矣!”他所坚持的理想将要止息。身后的事也只能无奈地随俗了,所以他无奈地把儿子也托付给了已经绝交的山涛,但他不会想到,儿子以后会无谓地为白痴的晋惠帝献出了性命!
果然,嵇康死后,阮籍也屈服了,还在袁孝尼家里为司马昭写了《劝进文》而衔恨而死,留下了一句“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浩叹。和嵇康一起打铁的向秀则硬着头皮送上门去,还被司马昭调侃说:“闻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逼得他违心地说了:隐居箕山的巢父、许由“乃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的话;刘伶也到王戎的幕府中当了一名“建威参军”;山涛和王戎一样,虽然向慕竹林的精神自由,在究竟现实是理想的附庸,还是理想是现实的附庸这个问题上,现实的成分占居了压倒性的多数。所以在曹魏势力占主导的时候,山涛就出仕了,一看到风向要变,他又回到了竹林,等到司马氏占上风时,又再次走出竹林,腆着脸向表外甥司马师要官做,让司马师恬不知耻地说了一句:“吕尚欲仕乎?”而七贤中的阮咸,山涛在举荐他为吏部郎时说他:“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也。”司马昭以其崇尚虚浮之谈、嗜酒如命为由而不用。不难想象:此时名士已经失去了市场,即便是想“移”,司马氏也已经无需用来装点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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