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翔诗歌及诗观鉴赏
入冬修身书
除了尊重
省去人们之间多余的礼貌
像一棵树脱去枯叶,以便进入季节。
说话时,省去或悲伤或激烈的语气词
它们像堆在门口的早雾
终将散开,没有重量。
和寒冷成为亲密的朋友
我看见有一种形象
从劈开的木头中出现,成为火焰。
然后打扫自己
不留长指甲,头皮屑,衣衫洁净
保持一颗冬天的心,等春风掀开衣角。
和妻子散步
每天晚饭后
我都和妻子在操场上散步
我们聊着鸡毛蒜皮,张三李四
走得很慢很慢
她双手按着的肚子越来越大
我们猜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没有性别地爱着一个人
有时。她戴上耳机听歌
我牵着她的手,沉默地走着
直到天一点点暗下来
我爱这裹紧的夜色
像永恒的良知一样,令人心安
也爱空中星辰的光束
给我遥远的幻想
最后我爱房间里亮起的灯
这尘世的温暖
我们又一步步。缓慢地回去
神迹
微风中吹拂的清晨
天空漏下一串串鸟鸣
太阳正从东方赶来,赴世界的约。
喜悦在一个普通人心中流出
像一只瓢虫似的,偷偷翻过叶子。
这是多么平淡的一天
平淡得就像你脸上的微笑
像我刚刚写下的句子。
而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多年
从来都没有见过神
只把尘世的美好都当成神的痕迹。
陶罐
请允许我用它来形容你
从大地深处走来,被赋予丰腴的形体
体内的小片天空,盛装雨水、风霜
古老的虚空和哀愁……
其中经年的爱与怨恨
像你不能克服的中药一样
被你反复煎、熬,一生向我们倾吐
那没有上过釉的身躯
多像你从未散发过光泽的青春
(“母亲”,我一叫你就老了)
在时光的敲打中愈发沉闷,终日无言:
你顺受着旧时代、地主、婆婆……
的倾轧,将它们加成命运之和。
如今,你提着它像提着一颗心
随着我们的脚步
摇晃不定,四处担忧。
我们终生都在等待的一声碎裂
一直还没有传来。
以你之名
以你之名,
爱着日月星辰,山岳江河,
爱着这脚下的泥土与花草。
俗世的每一点美,每一点苦。
将万物归序,
然后放回你眼眸的水波。
万物恢复了最初的光芒,
便于我们克己,复礼。
年纪越大,越需要内心的秩序。
我将不再沸腾的血液抚平,
将生死不再置之度外,
而是托付于你手掌的宽阔。
我愿行走于你无声的旨意,
你用皮袋,收藏我的锋刃与伤口。
父女图
一个下午
她都在玩积木
堆起来,又推倒,又再堆起来
她在这反复的过程中感到了快乐
我的快乐在于
看她忙着这一切
帮她把扔远的积木捡过来
期间还喂了她两次水,几粒葡萄
在诗歌中建立自己。
走神的时候
我会望望远处的树,天上的云
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个孩子
正坐在大自然沉默的怀里
仿佛在我们父女之上、自然之上的苍穹深处
还有一双慈父之眼。正看着我们
书店
下班了,在中学门口的
书店,我掂量着一只暖水袋
付账后,匆匆离去的瞬间
“书店”,这个词卡住了我的脚步。
我想起高中时代
每个周末,都在学校门口的
书店里,久久不能离去。
那是辛苦、枯燥的世界向我
敞开的唯一窗口。
我在那买过杂志、盗版书和磁带
与店主谈起理想,点评人生。
想到这些,我的头脑一阵发热
随手买了本《读者》。
为了再次进入那逝去的岁月。
翻到背面,《读者》
已经从三元,涨到了四元
孤独
母亲来东莞半个月了
这几天,她越来越在家呆不住
有空就推着我两个月大的女儿下楼
我感到好奇,于是
有一次我跟随她,看她去哪里
直到她来到小区里的儿童游乐场
这里很热闹,有许多小孩
鲜花一样,在秋千、木马上玩耍
每个小孩旁边
都有一个和她一样的老人
母亲在一把长椅上坐下
和旁边的妇女攀谈
她练着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普通话
像个婴孩一样,重新开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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