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平衡的杯碟胎教故事
我在美国家庭治疗的研讨大会中碰到玫瑰。
当时是大会招待参加者的鸡尾酒会,跟所有的鸡尾酒会一样,全部人涌向小食的档摊。我也没有例外,一手拿着大会派发的书籍,一手拿着手提袋,一手拿着香槟,正在狼狈万分地设法腾出第四只手来拿取食物。
突然身旁伸出一只闲暇的手,为我扶起正在失去平衡的杯碟。
那人就是玫瑰!
跟着来的四天会议,玫瑰与我变得形影不离。
初遇玫瑰
玫瑰是意大利人,在纽约出生,但是选择回到她在西西里的老家,成立了一间家庭治疗的培训中心。
碰过很多意大利中产阶级的女士,她们最恼人之处,就是处处都表现得那么得体。衣着舒适,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好像那么理所当然,铁铜色的地中海肤色,笑起来把棕色的眼睛衬托得无比灿烂,一个分明知道自己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却又显得那样地不着痕迹。那种欧式的训练有素的魅力 (cultivatedcharm),要学也学不来。
我却是个走路不带眼、手中抓紧着的东西都会自动跳到地上、左右不分的冒失鬼。
后来发觉,我之所以老是丢东西,是因为别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大会赠送的小布袋,安置所有书本杂物,而我却没有。我呱呱抗议,怎么我没有取到小布袋?
玫瑰笑道:“每人都有,就是不发给中国人!”
她随即察觉坐在我们不远的一对日本人也拿着一个小布袋,便补充说:“日本人就每两人一个!”
这种用民族为话题的玩笑,在美国这个表面追求“政治正确”的国家,是个大忌。然而避开每个敏感性的话题,其实也同时是阻塞了人与人密切相交的机会。
因此我趁势走去向大会交涉,说:“听说这小布袋不发给中国人,所以我没有,是吗?”
吓坏了管注册的几个女士,立即给我补发两个布袋!
向玫瑰炫耀:“看,中国人就有两个!”
我们两人哈哈大笑。
双双逃学
两个不同国籍的女人遇上,不知撞了什么邪,事无大小,总让我们乐不可支。
大会中每碰到老生常谈之处,我们就在下面指指点点,两个甚具经验的老师辈的人,变成两个不专心听讲的捣蛋鬼!到后来,甚至双双逃课,坐了六个小时来回的车程,去看亚美南端的长堤。
临去前,我担心地问:“你想我们可以相对六个小时,依然受得住对方吗?”
她说:“试试看吧!”
一路上,我们像两个傻大姐,各种话题,都让我们笑得不停流泪。
原来不用认真,随意胡扯,指鹿为马,颠倒是非,是那么让人痛快的一回事!
记得去年与一位英国女学者到北京讲学,回来后收到她的一封电邮说:“可惜时间太匆忙,我们没有机会一起做些傻事(sillythings)。”
不负责的傻闹,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可以无厘头,但是不懂傻闹。无厘头过于刻意,傻闹却是随遇而安,起码有二人或二人以上闹作一团,那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密切关系,一种亲和力!
孪生姐妹
数年前在台湾,百忙之中,有一晚与当地几位专家买衣服,那服装店只售一种款式,我们却花了三个小时,一件又一件地试穿不同颜色,几个女人乐不可支,互相指指点点,笑破肚皮。
志不在衣,而是几个同辈一起胡闹,在那短暂的空间,让你脱离一切牵挂。
只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人在什么情形下产生什么化学作用,实在难以预计。
这次碰到玫瑰,让我在可能闷得发慌的学术探讨中,突然找到无限精力与喜悦。
大会的主题是“家庭无边界”,其实,人与人之间也可以没有边界,玫瑰对我说:“你一定是我在某处失掉的孪生姐妹,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几百人的大会中找到你!”
我想,我们每人都有个同胞胎,在天之一角不为人知地默默生活。如果你够幸运,有一天,也许你会出乎意料地与他遇上,一起玩耍天地!
回家后,我找到一张由一个六岁小孩所设计的信纸,给玫瑰去信。这小孩的名字叫丹尼,他在信纸的一角写着:不要让任何事情扰乱你的玩耍!
暑假已经完结,面对大堆数不完的工作,不禁怀念与玫瑰几天以来那天马行空的畅快。
更要提醒自己,千万别让任何事情打扰了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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