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平均律一的散文

我所感知到的，是大自然中最后的微弱之处——题记

之一，露珠

露珠是黑夜之魂。是大地的眼睛。

我在一个梦里看到的，那些晶莹的璀璨的如爱人的眼睛一样明亮的露珠。有一天，我对着那双不停忽闪着的眼睛说：嘿，你那两只眼睛，别对我那么忽闪行不？那两只眼睛抱歉地对我又闪了闪，一下子就滚落到黑夜里去了。

可是，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凝聚而成的呢？在黑夜，当我望着满窗的月色，当我想着遥远的往事，当梧桐的叶子把屋瓦摇碎，其实雾气正在哔哔啵啵形成队列，H2O—H2O—H2O。啊，再也没有如此美妙的凝结了，毛绒绒的叶面上，悄悄打开的花瓣上，甚至鹅黄的花蕊，甚至花萼上都是它们精致的排列，她们从一个分子，慢慢汇集成一个整体，汇集成一个庞大的团队。

在这时，我的沉默过于庄重了，我总是凝神细听着雾气的聚集过程，关注着她们的行动。有时候，我会撇下她们，一个人在梦里等候着。

我醒来的时候，早晨正宁静如雨后，道路上还没有行人，太阳没有出来，那时，我已走在了乡村的小路上，乡村的小路两旁长满了矮敦敦的小草，细小的叶片上粘满露珠。它们是我爱人的眼睛啊，那么温柔，那样明亮地闪着夺目的光芒。

之二，落叶

大地上的落叶，比花朵壮美，比秋声凛然。

我对落叶一直有着深厚的情感。儿时我和母亲拚命从树下把它们扫到一起，带回家中，堆积成山。它是可以燃烧的，它的光和温暖使母亲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们的冬天也就有了无限的幸福时光。

因此，至今我感恩于每片叶子。

每当清晨，我走在上班的路上，会经过落叶。梧桐的落叶宽大，我拾起几片拿在手里，它们的叶缘上有破损的齿痕，甚至一些变色的地方影响了叶子整体的美感，我看着那些残损的地方，会想起雷电和雨水，风的作用力，黑天白昼的转换，日升月落的法则。正是这些看不见的力量改变着存在的一切事物，使苍生易老，不在如初鲜美。正如五月的绿叶，一片绿叶，足以带来整片森林的涛声；而十月的秋声已紧，落叶稠密，一种苍桑和悲凉感就会阵阵漫过炽热的内心和周身的肌肤，怅惘无尽。

或者，我们该收获的收获了，该留下的业已留下，这一切过往远去了，与人的一生又有什么关系呢？而我们要所要记取的正是这个在记忆中不灭的过程罢。

因此，落叶没有什么可悲伤的。落叶是一种美中之美，如花之凋谢之凋谢之美。

之三、繁花

写到繁花，忽然笔颤；因为她的单薄。

都说繁花最美，而繁花又最经不住凝视。看着她就想到流水落花春去的意境，空落的柴扉，荒弃的园子。因此知道，所有的美丽不过都是原初的，又是经不住时间淘洗的东西。而满地的落英消融成泥，一如生命做着慢长的减笔。之后，只有空寂，寂无声息。

就象春天的玉金香开的如其所是，引来了我的目光和怜惜，却只是在一瞬，我就看到了她凋谢的本质。因此，至今我没有再培第二株，只因她凋败的样子无法让我安睡。

也是那树桃花吧，她们在一个春天的早上，轰然挂满枝头时，满地的落英却成了一个长长的特写，不容置疑、更不容分辩地摄进了一个人的内心，于是带着她们走了那么长久的一段道路。你为她们伤了，又为她们悲了，你悲伤无定地疼，疼过满心满腹。

或以为高大的树木不会有落花。高大的树木只应挺拔，只应壮美，只应为人遮挡风雨。在一天清晨，当我又惬意地走在它们浓浓的荫蔽之下，脚步轻松，心情畅舒，忽然间一颗颗细小的枯黄的花儿竟纷纷从它们宽大的叶片中间沥沥落下，又从我的头上、肩部迤逦而去，在树根处零乱铺开，粒粒寂静，不禁一阵惊疑：这么壮美的一棵树也开会花儿吗？而那些花朵虽不再鲜艳，却于自如中呈现一份精微，一份衰弱，一份纤愁。不禁会问：这朵朵的小花，难道是高大的树木坚硬的外表下隐藏的一份轻柔——那份人类骨血里共有的至美至纯的情感的成份？！于是一个人竟为无意中的这个发现永夜守候。

可是，我守候着的是它温润的品质，还是那些落英的静美，一时我又无法说清。

之四、晨光

——这是我在这个夏季得来的最好的报酬。

每当夏季来临，早晨总是来得太早，大概从三四点钟就听到了太阳走路的声音。真是奇怪呀，冬日的时候，即使到了八九点钟都还有睡意，一到夏天不知怎么了，早早地随着阳光的潜入睡意竟然全消，所以就得改掉旧的睡眠习惯。

晨光在我熟睡的时候到来，它把我的睡眠象抽棉絮一样，一缕一缕地抽走，抽着抽着，睡眠就空了。你闭着眼睛，倾听窗外微微发亮的清晨，大摇大摆地从窗前、耳畔、体内无声淌过，渺小而微弱的体内潮汐也正经受着一缕光的引力，起伏律动，律动起伏。

而最先打破这律动的却是大自然中的一种呼声，那是鸟儿们的婉转啼鸣，当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地响起时……一个清爽的早晨就这样靠近了你。

你让自己醒来还只是五六点钟的光景。敞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一贯而入，让一个夜里沉沉的梦变得轻盈。或读书或散步也就成了清晨的一部分内容。读书很随意，有时也踌躇；不知道这个早晨是交给史蒂文斯还是交给伍尔夫，是留给董桥还是留给塞弗尔特。可无论如何，你在字里行间看到的都是美如斯的世界，是心灵的悟语和装满月色的心情。带着这样的思想去散步，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在没有声息的树下，在还暗淡的渠水旁，我的生命和思想或许正救赎着我脆弱的灵魂。或者我更愿意到小公园里呼吸新鲜的空气，看小鸟在云中的树梢争食，看桑椹一颗颗黑色的果实掉进绿色的草丛；那些还未熟透的果实依旧涩涩地挂着，你羡慕它的清纯，又忧心它少经风雨的青葱。

有一次早上经过那棵桑树时我抖胆去捡拾，因为事先没有准备，竟弄得满手都成了紫红色。两只小鸟在树丫间跳来跳去的，那些熟透的桑椹就不断地掉在我的背上，不用说，衣服上就有了紫色的爆裂的印痕；而果实的鲜美，会让一个人的心情霎间惬意起来。那黑色的软软的小桑椹被同事们一颗颗抢走，看着她们贪婪地把嘴巴吃成紫色，把白晰的手指变成紫色，甚至，她们的表情也成了紫色，你工作起来也是紫色的心情了。

因此，如果晨光满好，你的心情也总是满好，满满地好，才会使一天满好！天天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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