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对待信仰的方式对待其他散文
随着年龄渐长,我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喜欢怀旧的人。比如:若干年前淳朴的田园生活以及由此而生的马和犬等,一直都是我崇尚的。
零九年时,命运果真赐予我一处果园。百十来亩的样子。田园生活,是我作为一种富裕的精神附丽与休闲的去处,也为没有土地,而又是农民的姐姐谋得一个工作岗位。从而,也让亲情在无限的交集中得以延续。
如今,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马,逐渐成为稀有。去欧洲时,看见一匹匹血统纯正、外形端丽、油润亮泽的高头大马,着实令人兴奋。心想:设若再回到以马匹为交通工具的时代,无论花多少银子,也要买上一匹。那种一阵风似的穿街而过,以及打马而归的侠客风范,该是怎样一番美好景象?
偶尔,山区仍有马匹耕作的场景:一个单薄的身影,手里,皮鞭一杆。厉声吆喝里,俯身将犁铧深卧。马儿像深领主人的旨意,一边用力的点头,一边使劲扒地,冲上高处,犁起一垅垅深藏的希望。高高的山岗,猎猎春风裹挟着马儿的嘶鸣飘向远方。那声音带着神秘,高亢而响亮。有划破天际的穿透力。
马的美好形象至今在我心中留存。在阅读姜戎的《狼图腾》时,有关草原养马的细节,读了一遍又一遍:在草原,养一匹马,需要二十亩草场……带着这个概念,心里,无数次的想象并规划过现有的供养能力。那种可行性的探索,像一个老人藏在箱底的小念想,时而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又放回了箱底。
然而,理想再美终抵不过骨感的现实。仅从现实需要的角度出发,果园养马似乎总不比饲养一条大型犬来得实际与迫切。
承包果园翌年,朋友送我一只铁包金藏獒狗仔。遗憾的是,就在(狗仔)到来的当天晚上,就被一个专业的偷狗贼盯上了。或许,真如姐姐描述的那样:它,实在太标致了!身在外地的我也是锵缘一面。即藏獒狗仔之后的,是一只土黄色的笨狗,名曰小虎。是哥哥为一村民带去十几华里外的女儿家,各抱得一只。不巧的是,那位村民与我遭遇相当。失落与寂寞的驱使,常光顾我家,将温爱转嫁给了小虎。
身材中等、温顺的小虎从不挑食。吃起白菜头来,沉醉与香甜的样子简直比吃肉还兴奋呢!可是,太过温顺的性情与我们看家护院的切望总是显得有些南辕北辙。尤其果子成熟时,无论如何安抚、诱惑,自己决不会在漆黑、寂寞、秋风扯起的呼啦啦的叫声的果园里呆上一分钟。这让我们着实苦恼。自然也就有了后来的妞妞。
三只狗像是宿命里的安排,充满了交集。黑色、雌性的妞妞与最先丢失的狗仔系一母所生。同属藏獒狗种。(5岁)体型硕大,吠叫起来瓮声瓮气,不怒自威。被取代的小虎经过家人一番讨论,终以善待为条件,送与了之前常来探望、与之有着半个亲缘关系的村民。也好填补一下(他)内心的缺失。
甫来时,妞妞也吃、也喝。没看出来什么。时间长了,发现妞妞身体后面总是湿漉漉的。流淌一种淡红色脓样分泌物。有时,还伴有新鲜的血滴。兽医诊断:产后感染,需要消炎才行。仅仅治疗两天,就花掉我们三百余元。囿于病程之长,一时半会难以奏效,便谢绝了兽医的好意。买来禁具与药品,自行注射。
我们从增强体质与体外注射双向并行。一段治疗过后,还好,控制住了。康复后的妞妞眼睛光亮有神。一身黑色的长毛油亮油亮的。体重达到近百斤。我们不忍看其空有一副壮硕之躯而囚禁在三两平方的笼子里的落魄样子,便栓在院里一根东西长达十米的双股八号线上。这样,沿着一条铁线,便可自由活动。发起威来的妞妞,铁线挣得咔咔响。外面的猫狗生息全无、眼睛斜瞟着,全部躲得远远的。
妞妞彻底认可这个家了。
初春,阳光晴好。苹果红色的枝条柔柔润润的。像人,半睡半醒的样子。姐夫带妞妞巡山时,故意松开绳索,然后,挑一蒿草处藏了起来。开始,玩心颇重的妞妞东闻闻、西嗅嗅,尚未觉出异常。发现主人不在后,便匆忙一路嗅着,径直返回。直到发现“目标”。见躺在地上的姐夫双眼紧闭,便上前嗅了嗅体息,又像经过一番周密思考似的,转了一圈,定定神后,立即伸出右侧前腿,做努力唤醒状。直到姐夫“渐渐苏醒”,发现是场恶作剧后,方高兴地跑开了。忠心救主的一幕,让我们好生感动。待遇也从原来的玉米面糊糊而鸡肝、鸡头、鸡架一路飙升。
都说狗通人性。这话一点不假。深睿的洞察力能从一个人日常的衣着、说话、气质等多方面,准确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好恶。或许,与生俱来的狗缘,不日,妞妞就彻彻底底将我当成了主人。而天天精心喂它的憨厚的二姐竟屈尊成了饲养员。除了喂食那一会,从不见互动的本意。有时,见二姐一出去,躲躲闪闪的畏葸样子,着实让人好笑。
我若一去,马上不是它了。只要见我开门出去,没有不站起来的时候。那种盛情与顽皮,绝对让人不忍走开。有时,见没动静,以为(它)睡着了,回头间,带着懒懒的鼻音,撒娇似的弯起粉嫩的舌头,抻个懒腰,再抖擞一番鬃毛,然后马上调集身上的七十二条神经,跃跃欲试地进入与你互动的“备战”状态。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晃荡着,卷起老高。或者,将脖子上的铁链绷得笔直。嘶嘶低鸣里,一边点头、一边踏步,一副非你不可的着急样子。等我上前摸摸它的脑门抑或干脆奖它个全身按摩过后,便重新扬起小脸。看我的眼神里,满满的,一副心满意足的享受样子。
妞妞彻底成了家中的一员。周末回去,菜可以少买,妞妞的口粮可绝对不能打折。走在街上,俨然一道风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甚至有的人还要与主人搭讪一番。诸如:这狗多大了?多少钱买的?日常都喂啥呀?等等才觉过瘾。
吃好喝好的妞妞越来越护家了。每有生人进出,我总是先唤一声激烈扑咬中的妞妞,然后,上前将其用力抱住。被束在怀中、挣脱不得(稍许平静)的妞妞,看一眼惊慌的客人,再与我对视一番,直到客人走脱。不经意间,人与狗的脸上,均现出一种满满的彼此心间往来之后的幸福样子。自从有了妞妞,日常劳作再不用全副武装的关门闭户。即便果子熟了,凛于妞妞日常的威严,也少有人来冒犯。
本来我是养过狗的,承包果园前,一只名曰虎子的义犬陪伴了我们十五年。彼时,我生命里对狗的念想是固定的。后来,我的思维是动态的。走到哪里,它的影子就膨胀到哪里。从街头巧遇而客家专有,只要有对应的地方。确切地说:直到遇见硕大、威猛的妞妞。像是找到了信仰,游走的念想一着落地。一种由来的亲近瞬间生发。
自此,可爱的妞妞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成了让我保护的对象,也是见证我悲喜、用另一种语言深切交流的密友。
去年冬天,突然接到消息:妞妞病了。不吃东西,只喝水。鼻子发干并伴有断续咳嗽。正在上班的我迅速买来六联血清、头孢、止咳等共计六百余元药品,火速赶了过去。看见我,妞妞一样热情。除了姐姐说的拒食外,外表并无异常。本以为像果园里曾经发生的大小事情一样,“我来、我见、我征服。”却不料,并没那么简单。
犬瘟热(兽医诊断),是一种病程较长、能危及生命的疾病。若是小狗,便没有救治的必要了。大狗必须打点滴。同样的药物,点滴是注射效果的廿倍。兽医说。而如是照做的第二疗程效果并不理想。
兽药一般五天为一个疗程。五天后,或者观察或者更换其他药品。不得长时间连续使用同一种药物。大年初二,针对胃肠消化方面,特意邀请村里的兽医去外地买了一次药。诸如益生菌等。半个多月的折腾,妞妞身体的内存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来自拒食与低温两股顽敌的进攻,妞妞的精神大不如从前。一条前腿因为缺少光照,导致缺钙。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我也没啥好办法了。该用的都用了。得知一切照旧,兽医无奈地对我说。
见了我的妞妞依旧高兴。不过只是站起,嗅嗅,一副强打精神的勉强样子。看阳光正好,我牵领虚弱的它走进果园。见其前右腿跛行的吃力样子,便解开了绳索。尽管如此,仍未走出多远,就显得缺少体力与兴致。走走停停中,眼神无光,拖着一条翻毛的尾巴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任我如何呼唤,深领吾意的它回头看了看,然后,依然故我。这么长时间了,正如兽医所说:该用的也都用过了,到底暗藏着怎样的“波澜壮阔”?直让人费解。地上:衰草涟涟,虚弱、宽大的景象,像妞妞日久的病情,找不到出口。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一路上,有伴侣,也有类似妞妞这种花花草草的衬景。走着走着,说不好,一场风雪,原本的美好就将摧残殆尽。直到正月初六,形势依旧严峻。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是否需要通知一下原来的主人?正在外地休假、无限焦急的我思忖着。话一出口,汹涌的泪水便跟了出来。就凭你这么有爱心,会好的。没事,你也尽力了。万一……家里还有一只大帅(藏獒)呢,都给你得了!见我沦陷其中,悲悲切切的难过样子,朋友安慰我。只要有办法,花多少钱,我都愿意挽留妞妞……
凭着多年的饲养经验,朋友帮我开出新的抢救方案:从之前的蛋糕、酸奶而生鸡蛋加吗叮呤,用注射器人工注食。寒风里,缺乏体力,委地不起的妞妞,四蹄散开、僵直,生命体征模糊。
所有尝试均告无效,依旧只饮水的妞妞又出现了新的症状——稀便。
北风萧萧,天阴冷阴冷的。像妞妞严峻的病情,忽略不得。
备受折磨的妞妞,除了一身失去光泽、翻卷的长毛外只剩一把骨头。注射时(又一轮治疗),不仅用不着禁具,眼皮都不睁。仿佛冰冷、锐利的针头接触的不是它的肌肤。让本来充满危险的注射反倒成了一桩省事的差事。相反,口服的片剂倒让人难心了。放入嘴里,一会,混有唾液的药片就掉了出来。粘满泥土后,寻找起来异常困难。几次失败过后,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我们先做好前期准备,放好药片后,立即注入一管酸奶,辅助吞咽,方有效完成。
经过我们再三挽留,已经绝食一个多月,每天紧靠饮水维持生命的妞妞,终于,像读懂了我们的苦心似的,渐渐地开口吃饭了。睡觉姿势也从原来难看的僵直样子而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形抑或四蹄着地,下巴垫在两条前腿上的惬意样子。这几天,姐姐告诉我:妞妞精神十足,食量正经大呢!
妞妞终于好起来了!第一时间,我将喜讯告诉了妞妞原来的主人。
看着重又生龙活虎、奔跑如风的妞妞,悬了好久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妞妞与我,整整一个半月的僵持。就如我人生当中许许多多的变故一样,让我经历,最终,又被我克服。痛定思痛: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若能以对待信仰的方式对待其他,似乎终会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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