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连二三事纪实故事

在我的记忆中，初到连队时的伙食非常艰苦，只能填饱肚子，下饭的菜少得可怜。后来，连队伙食逐渐得到改善，这份功劳，离不开生产班知青的辛勤挥汗劳动，也得益于连队有一位善于后勤管理的副指导员。

副指导员姓苏，是位很会动脑筋的云南籍地方干部，他教我们种的“懒菜秧”，至今记忆犹新。副指导员会在雨季即将结束尚未进入旱季前，带领大家在山坡上开出很多荒地，他让大家把荒地翻锄一遍，然后指挥我们漫山遍野撒下有的战友写信让家人从上海寄来的青菜籽。撒下菜籽后的所谓菜地，一不施肥，二不浇水，待菜秧长到一定的高度，挑选出一部分粗壮的拔稀，移栽到正式的菜地，其余的听任它们自由生长，直到长大成菜、采摘“进口”，始终不用管理。由于“懒菜秧”的种植面积很大，能采摘来吃的分量也很多，况且不用费心，实属“广种博收”之一绝。

苏副指导员指导做的酸笋，是雨季蔬菜无法生长时经常吃到的菜，做酸笋的原料是竹笋。下雨天，如果无法去工地挖水渠，一件常做的工作便是每人出去挖竹笋或者野菌菇，回来必须按规定的分量交到炊事班。一天早晨，天上雨雾一片，浑浊的南腊河水“哗哗”流淌波涛汹涌，战友们为了早挖回竹笋早休息，争先恐后地登上了拉往对岸的竹排，孰知竹排超载失去平衡，带着惊慌失措的满满一筏子人倾翻在南腊河里，霎时间惊叫声、哭喊声，伴随着岸上男战友们“扑通扑通”跳水救人声此起彼伏。那一次，乘坐竹排的大多是女战友，多亏了岸上男战友奋不顾身地拼力营救，也多亏老天开眼助力让竹排往里倾翻，如果竹排往外即南腊河中央倾翻，后果将不堪设想。

由于苏副指导员教导有方，八连种菜有一套独到的办法，种出的卷心菜一棵达20多斤，冬瓜大得抱不动。连队炊事班能做到一年四季保证有菜，杜绝了只放盐巴的“玻璃汤”的出现，于是在营里面有了点名气，营部就组织兄弟连队的干部到八连召开经验介绍会。这样热闹的现场会，对连队战友来说是多多益善，这一天就像过节一般，能乘机吃到一顿有好几道菜的美餐。可是，生产班、炊事班却深感头痛，因为这一餐提供的韭菜、刀豆、豇豆等，都是平时舍不得采摘的难得吃到的菜，这一吃，又要伸长脖子等候许多天才能再吃到一次了。

一九七一年，我的烂脚还在顽固地不肯痊愈时，苏副指导员买来许多尼龙线，把我与另几位烂脚的女战友喊去编结渔网。他带了几位男知青在南腊河下游不到九连的地方筑坝、布网、拦鱼。拦鱼坝看似简单，却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先用木头做成一个架子插入水里，再在木架子外面固定上竹片，最外面绷上一层尼龙网，上游的水流淌过鱼坝时，随水而过的鱼就被拦在渔网里，抓起来的鱼可送到炊事班改善生活。

如今的物质丰富，年轻人能吃到的零食应有尽有。那时候，我们除了一日三餐，是吃不到零食的。连队附近的山上，有一种像檀香橄榄一样先苦后甜的野果子，我们称它为“革命果”。女孩子们纷纷把它们采摘回来，洗干净后装进大口瓶子或者杯子，放入白糖腌制起来，用来解馋。这种野果子，也是猴子们的喜爱之物，人和猴子去采摘的结果，是远近的“革命果”都被摘得精光。一个雨季天，苏副指导员独自去了远处的深山，回来时取下随身携带的挎包，往操场上一丢，大声说了一句：“喏，你们女娃娃去吃！”窝在茅草屋里的我们赶紧跑去操场，一看，原来是满满一挎包“革命果”，开心极了，每人取一把，捧回寝室，一个个狼吞虎咽。副指导员摘回来的是熟果，不用放糖腌，吃在嘴里不苦也不涩，味道好极了。这样的事情曾经有过两次。

一九七一年七月病故的庄菊芳，只有十九岁，是位身高马大的漂亮女孩，因为在连队持续发烧，被送去对岸的团卫生所住院治疗，离开连队时还是好好的，岂料一去不复返。她在团部卫生所住院期间，几乎每天傍晚都要从卫生所走到南腊河边，无精打采地隔河喊她的闺蜜许红芳。由于时值雨季，南腊河水猛涨，连队的竹排无法拉人过河，她和许红芳两人只能隔着南腊河聊天，湍急的流水声伴着她们的说话声。一天傍晚，庄菊芳隔着河有气无力地告诉许红芳，明天她被转往勐腊医院。许红芳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成永别，她更没有想到，庄菊芳病故后的追悼会，全连战友都无法去参加：南腊河水位猛涨，没有吊桥不能过河！

水利兵团艰苦的生活，繁重的劳动，锻炼出了我不怕磨难的意志，这是那段日子留给我的唯一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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