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那一场虐风散文
春天里的那一场虐风,终于带走了你。
已经过了谷雨,本来计划开犁种地,可早晨起来一看,天阴沉沉的,昨天那暖暖的太阳已经不见了。这样的天气本来就让人心情有些低落,可不多久竟又刮起了风,而且越来越大,进而变成了狂风,裹挟着沙尘和污物,漫天飞舞。树上刚刚透出点绿意的树枝也在这肆虐的春风里左摇右摆,不胜惶恐。
看来地是种不成了,吃过早饭,我抽出一本书趴在炕上正准备看,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抄起电话,却不知是怎么撂下的。早知这是个噩耗,我不该接的,不该接的,霎时,泪流满面……
十二指肠腺癌终于夺走了我亲爱的姑父的生命,是那一场虐风给你的生命画上了终止符。
尽管我知道了你的病情,尽管我明白你会离开我们,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快,仅仅四个月的时间,你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六十七岁。
火化前,看着你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越过众多熟悉和陌生的面孔,屏蔽掉所有的啜泣,模糊的视线里幻化出你生前与我们在一起的宝贵光阴,点点滴滴都复制在我的大脑里……
你是“五·七”战士的子女,当年随父母上山下乡来到我们这里,和姑姑结婚的时候,你正在当时的公社农机站上班,是一名拖拉机手。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在机战上班,出车是常态,因为那时交通不方便,人们出行还全靠步行,而善良的你每在路上遇见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会捎他们一段路,不管年龄大小,不管体质好坏,只要和你打声招呼,只要顺路,你都会让他们坐上你的车。为此,姑姑没少数落你,家里人也没少劝你,希望你不要爱心泛滥,惹出啥麻烦,可你只是憨厚地一笑,轻轻地说:“哪有那么多的事。”照样我行我素。
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我知道,你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考上大学。七七年恢复高考时你已经成家,并有了一个女儿,当你得知这个消息时高兴得好几宿都没睡好,你对姑姑说:“只有三次机会,我就要背水一战!”因为高考年龄限制到三十周岁,当时你已经二十七周岁,所以只能考三次,于是你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备考上,白天去站上上班,晚上守在灯下复习功课。
也不知你从哪淘来了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如获至宝。我想那一定是一本不错的书,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你把书拿在手里时眼睛似乎放了光。可我也看出了你复杂的心情,有高兴也有恐慌和不安,由于历史的原因,你连中学可能都没有好好上过,如今机会来了,心里肯定也有些许的慌张。你常常为了一道题冥思苦想很长时间,有时姑姑心疼地说:“别费那个脑筋了,以前学的那点知识早忘光了。”你操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说:“我的底子薄,别人的也不厚,不去拼一把谁也不知道自己啥样。”
不记得你是哪天去的考场,走的时候,姑姑送你到了车站,告诉你尽力就好,别有负担。
终于,发榜了,你名落孙山。
虽然你没说什么,可我还是从你的眼神中读到了那一丝失落和遗憾。
你又参加了七八年、七九年的两次高考,可最终还是与大学无缘。
你是一个孝心满满的人,你一直把奶奶当做自己的亲妈,从未和奶奶红过脸。奶奶活到九十七岁,生病也是在所难免,你和姑姑总是耐心地去应对。记得一次奶奶生病失去知觉把尿尿在你的身上,你没表现出一点的不悦,反而对姑姑说:“没事,谁没有年老的时候,洗洗就好了。”那次,奶奶在老叔家摔倒,大腿骨折了,爸爸和老叔在家整整待了一个月,侍候她大小便,后来稍缓和一点,家里收秋了,你和姑姑便把奶奶接到你家,直到恢复好了,奶奶才回来。
你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我一直记得你给我做的那条裤子。那年,刚刚时兴涤卡布料,爸爸去远处出差买回来一块涤卡布料准备给我做裤子,可因为是好料,妈妈怕裁不好,便让我拿着去找你。你接过布料找出皮尺细心地给我测量了尺寸,用剪刀裁好,并用缝纫机很快地做好。我满心欢喜地穿上裤子,笑嘻嘻地对你说:“谢谢姑父!”
得知你患病后,我去看你,你微笑着说:“子侄辈中感情最深的那个人就是你了。”一句话,似万箭穿心,我憋回将要自由下落的眼泪,因为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大家骗你说是十二指肠溃疡,胆管狭窄。你说只要能吃下饭就好了,你还憧憬着病好后去上班,你还想去杭州看看,去西湖转转……可亲爱的姑父,你怎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已是水中月、镜中花了,我几近哽咽地说:“是啊,姑父,我记得你给我做的那条蓝涤卡长裤,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每个周日你都骑着自行车去接我,给我买那么多好吃的……一件件一桩桩,我都记得,我都记得,这些孩子当中,你最疼我了……”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了下来……
最初从表弟口中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几乎呆住了。
那个善良、淳朴、心灵手巧、孝心满满的姑父怎么能得这样的病?
在那个春天,在那个春风肆虐的日子里,你悄然地走了……
亲爱的姑父,我再也听不到你那浓浓的地方音了,再也吃不到你为我炒的香喷喷的菜了,再也喝不到你为我倒的酒了……
姑父,我亲爱的姑父,愿你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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