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涯草随笔
从南海礁屿到塞北寒荒“从西出阳关到辽东海陬,到处都有草。这草,或生于平原旷野、溪边涧头,或生于山巅崖畔、路外村旁,大多无名无氏,只是自我存在,自生自灭,默默繁衍着。这草,我称他们为“天涯草”。
天涯草是草,但有灵性,喜怒哀乐能与人同情共感。喜时,它“葳蕤自生光”;悲时,它“含泪叹欷歔”;送时,他“低眉锁愁怀”;迎时,它“款款迎风舞”。当异乡羁旅者油然思乡、栏杆拍遍时,当远方游子西出阳关故人难逢时,当天涯行客离乡日久、茕茕一人跨度桑干秋水、愀然而悲时,天涯草就把他们的行踪和际遇传给星辉月华,借着空庭银辉捎托魂梦给他们远方的恋人或亲朋。在古道长亭,他们一程又一程地陪送着天涯行客。当花朝月夕、恋亲思乡人魂寄玉蟾、白首频骚时,馆中驿内、蔽舍陋轩去国离乡人寒灯独坐时,野息露宿、孤影自弔者辗转反侧时,就能听见天涯草在絮絮低语。那嘤嘤脉脉的细语,是劝藉、慰解和宽抚。
自洪荒的宇宙离却混沌,天涯草就开始卤生。亿万年来,它经历了荒古的空旷,也感受过六朝的繁华;听过古代战阵厮杀格斗的呐喊,也见过近世战伐的硝烟;领略过升平盛世的低斟浅唱,也睹闻过荒乱年代的饿殍与哀鸿。它知道,尘世间总会有沧桑变幻和风云跌宕的。它更知道,春的生机后边,料峭袭人;夏的热烈后边,暑闷酷苛;秋的殷实之后,萧杀霍霍;冬的妖娆之后,有暴戾无情。由是,它永恒清醒,从无麻木、糊涂与迷茫。
天涯草不都是绿色,他的色类很多。我知道的几种有相思蓝、长恨橙、断肠红,听说光是绿色也分痴盼绿、常伴绿和重逢绿好多种。总之,情怀所系,因时而异。不过,这须你细细用心分辨。可他们虽有千差万别,倒是永远凝聚在一起。他们同忧共患,同荣共辱,不曾有倾害与欺压。
若是你留心,可以看见,在蹄窝、辄痕中,天涯草长的更挺拔;在石隙砂丛,它也敢探出头角、伸出腰身。是的,天涯草不怕辗压、不怕踩踏,它“一岁一枯荣”,烈火焚烧也不能使他灭绝,“春风吹又生”,他的生命无可阻遏。洪水的飚励,霜雪的淫肆,飓风的凶悍,冰雹的狂虐都屈服不了他。他生存的条件简单极了,只要一点点光、一点点水就够了。他没有任何奢望,从未或想过有谁为它浇水施肥。
天涯草安于自己山间僻野的处境,无怨无悔。它不恋玉殿金阙、曲栏回廊的豪华,不羡高堂雅室、王侯宅第里芳卉的尊荣,只是默默地甘受着自己的清贫,甘捱着自己的清苦。它深知:“恩宠会几时,弃之无全骸”,所以它从不邀恩取幸,有的只是赤忱、奉献与磊落。
哦,天涯草!由你,人世的真情才不曾泯灭;由你,人世间善美才得以绵亘。你不愧是造物主的奇珍,不愧是尘间尤物,不愧是万物生灵之魂。
天涯草,我深切地像你顶礼,忏敬地像你膜拜。
啊,天涯草——情愫之华!
天涯草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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