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也有阳光的散文
那年她二十岁,正是青春盛放的年纪。得知她决定的亲朋好友都不约而同劝她改变主意,就连省城也没去过的外婆也拧着眉头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不要出去,外面不舒服……”可她指着新买的大箱子斩钉截铁,“我特地买的!”——箱子装有她一年四季的衣服,不小,赫然而立,竟有巍然之势。
农历新年开始的第五天,她按照和小友存的约定去小友存家。小友存家和外婆家同一个庄,由于在外婆家度过童年,小友存是她儿时的伙伴。小友存答应介绍她到江苏周庄的一家玩具厂上班。
她们一行有五人,小友存告知,她、黄善转、方群、徐燕、自己,其中方群、徐燕和小友存一样,是那个厂的老员工,黄善转是小友存去年“带去”的。她们会在五里桥会合,一同乘车前往千里之外的异乡。
第二天下午,抢生意的长途汽车司机过于热情地将她们的行李搬上他的车。她们七人——本是五人,徐燕也带了两位——万晴和赵明——老老实实坐在因外出人太多无比拥挤沉闷的大巴上。
周庄,她已查过资料,江南水乡,美丽的地方,她向往,已往。
车停下来了。“吃饭,吃饭!”大嗓门的叫喊。晕晕乎乎下了车一眼看见饭店——车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看来车老板和这家饭店搭成生意了。
她早听小友存说过这回事。当然,饭店老板是给车老板好处的。
她还听说有个女孩因为晕车吃不下要呆在车上被一壮汉揪下车打得不轻。
她还听说吃饭后饭盒暂时不能扔,要检查的,你没饭盒,他就认定你没吃,让你掏钱重新买。
黄善转和她已经比较熟悉了,她们上WC,黄善转悄悄向她嘀咕,吃饭十元,方便面一般地方卖三元这里要八元……
大家都不愿意吃。七个女孩聚在WC附近,不肯挪动脚步。有风,挺冷。
“快走,快走,去吃饭!”一个手执木棍的魁梧男人却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
她们七人每人花高价买了筒“康师傅”,没有胃口拿着泡面上了车。
“像吆喝狗一样……”黄善转低语,咬牙。
邻座的一个妇人同她的伙伴道:“我不想吃可看他好凶,拿着棍子,腿都软了……”
“简直是黑店!”她忿忿。黄善转反复念叨心疼八元钱,她笑道,“你不会武功,你如果是武林高手把那些人好好教训一顿!”黄善转展颜。
凌晨三点多,她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她们把行李放在工厂大院的水泥地上,等睡眼惺松的老板娘指示她们该住哪里。
老板娘哈欠连天地走后,她们便吃力地把行李往宿舍搬。
简陋陈旧的屋子里乱七八糟,小友存和徐燕她们有许多东西都在厂里,堆在一栋大楼三层的一个角落,都要往下搬,整理房间,铺床,折腾了很久。
她和黄善转一起睡,厂里规定必须两人一张床,她没带被子,就用黄善转的。被子在角落里吸了潮,湿乎乎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也不计较,没有热水洗脸洗脚,就用冷水胡乱擦几下。
不知什么时候,她醒了,冻醒的。套了件毛衣继续睡。
休息一天正式上班。她们三个新员工被安排学电机。电机不难学,很快会了。
不论周六周日天天工作十二小时,只有停电或停料子才休息。
好不容易有一天缺料子,新员工不用上班,她们三个兴高采烈决定一起去赫赫有名的周庄看一看。
小工厂所在的地方说是周庄却是乡下,从乡下周庄到古镇周庄需要两块钱车费,为了省下这点钱,她们不谋而合选择步行。
可是她们路没走对还是花钱搭了车。是染了黄头发的赵明抬杠赢了弄错方向。赵明胖胖的,只怕心里不好受又累得不轻,很没精神。她们在车上一声不吭,到了周庄才不约而同欢天喜地起来。
周庄有第一水乡的大标语,许多外国人在游玩,各式各样的旅行团,热闹非凡。
周庄还有数不清的卖古式衣服的店铺。她和赵明不厌其烦地这家看到那家,沉默寡言的万晴却没什么兴致,她们说:“小三子,好看吧?”她却说:“都是老古董,有什么好看的!”
中午赵明到一家小吃店狼吞虎咽,是三块钱一碗的雪菜肉丝面,她和万晴陪着,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吃。她们心疼钱,一人买了两个包子填过肚子了。
感觉十分渴,看到火红可爱的桔子,一问价格,悻悻走开。家乡的桔子1元左右1斤,这里的2元多……她们想了想舍不得买。
玩具厂的工资太低了。新员工仅八角钱一小时,加班一块二一小时,可是一天九个半小时后才算加班。
过年回家工资一把算,平时每月工资发60%,但过年一把算还扣掉最高一个整月的,如果明年不来,就没有了。
她不能浪费。有天去晚了什么菜都没打到她就吃了顿白饭。
黄善转让她尝咸鸭,她不肯。黄善转太省了——听说去年她不知被谁偷去二十块,她就每天光吃饭不吃菜,蒸饭时在米里放点油盐。
黄善转憨厚朴实,她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咕哝一句:“我名字难听死了!“她猜想她认为的难听大概指的是黄善两个字。善与鳝一个音。
她们都叫她小转子。小转子信奉基督教,一本《圣经》、一本《赞美诗》常常捧在手里翻,还学唱《赞美诗》,对人家戏称头痛有点犯迷糊。
小转子还带了个本子,听到她唱到喜欢的歌让她念歌词一笔一划认真记下来。小转子还喜欢她在那个小本子上画画,说她画的美女很棒。
下班的时候,她们呆在宿舍。方群提议:“唱一首歌,狂一点的……”
大家都说好,于是,激情无限荡漾在简陋的小屋。
“徐燕,你的鸭子可以扎辫子。”她说。由于食堂是蒸饭,老员工都从家里带来了咸菜。
大家会意一齐大笑,徐燕轻声解释,“他们忙拔毛马虎……”也忍不住笑出声。
最初她们七人住一起,后来又有好些人过来工作,老板娘又加人到她们宿舍,一共加了五个,来自别的地方,天南地北,非常嘈杂。
下午打水洗澡,食堂的老婆子却硬是从她手里夺过水瓢,叽咕了句方言她没听懂,澡没洗成,第二天一大早不睡觉洗的。
一个老员工不知为什么看中了她的电机,趁她去吃晚饭卑鄙地换了换。她找组长要回来,组长却帮巧取豪夺的人说话,她心情不好。
没想到第二天姨父出现了。在市里做生意的姨父到附近办事,顺道看看她,听了她的诉说,要她立刻随他离开。
在那家叫“兴隆”的玩具厂上了十几天的班,老板阴着脸不肯给工资,她一分钱也没挣到,白辛苦一场……
然而,很快喜气洋洋。
在繁华的城市,提着新买的大大小小塑料盆,经过工地有民工吹响了口哨,此时阳光无比灿烂耀眼,她想起第一水乡周庄的幸运葫芦,里面写姓名,卖家说能带来好运,就一人买一个,戴脖子上,是反光玻璃通红丝带,非常夺目,明媚的阳光下她们边走边唱,青春的心房也洒满阳光——
那年也有阳光,青春有结实的梦想。
那年也有阳光,现在更要欢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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