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事散文

前几日姐问我，妈的祭日按阴历还是按阳历，如果不确定就问一下阴阳先生吧。我琢磨了一下，后来告诉姐，按阴历吧，这个比较准确。关键阴阳先生的电话没有打通，再说，我对阴阳先生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最好是一点交道都没有。

阴历二月二十二，再怎么马虎这个日子是不该忘的，妈妈六十四岁短暂的生命在这一天画上了句号。妈妈临闭眼睛的时候，一直想侧头看我们，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可能也就想听听她的孩子们的声音。弟媳就把家里每个人每件事都一一作了介绍，意思都很美满，让她放心的走。我们的泪在无声无息的流。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看起来很圆满。

这一年烧了几回纸钱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每次去姐姐都要大袋小袋的搬运着拿也拿不完的纸钱，轻飘飘鼓囊囊的还闪着金光。元宝金条，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宝贝。不管妈妈能不能收到，我们一直一直在尽可能的多送，我知道，一家人都想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今生曾经的贫困与遗憾。

妈妈启灵的时候，我很平静，这是件庄严的事。跪拜叩头，哀乐响起，纸钱洒落，我的悲哀在我的世界里。妈妈一定不愿看到我大哭，记得小时候我为索要礼物会蹬着两腿大哭不止，妈妈就会陪着我哭，我停止了哭闹可妈妈还在抱着我哭，我感觉到了妈妈身体的颤抖。这一次，我不哭，一定不哭，我不再惹妈妈生气了，我要看着妈妈安详宁静的离开。

我惦记着爸爸。当我看到爸爸孤单的在角落里发呆，就怎么也止不住这眼泪，可是我还不能让爸爸看见，就拼命的撕一团纸，直到纸屑飞扬着盖住了我的脚面。我相信爸爸很快会好起来的，他很乐观，这我知道。

家里的大事小情姐姐是牢记在心的，每个日子都记得精准。至于爸爸的生日就两说了。爸爸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就说是刚开春。于是姐弟们就在四月挤出一天时间聚一次餐，大多数权当是自己的放松，和爸爸的生日没多大关系。

是爸爸自己忘记了还是奶奶没交代明白？这个我们也不晓得。这让我想起，爸爸在我们成家立业以前是没过过生日的。那些年，哪顾得过生日呢？我不相信是奶奶真的忘了，一定是年头太久他自己把这一天淡忘了吧，或者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真有可能，爸爸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也会和愁眉苦脸的妈妈嘻哈的说一通，也不知道是大队里的什么笑话，把妈妈说的忍俊不禁，然后开怀一笑，就出去为我们讨吃的。妈的生日我们记得很牢，就不由的想起老爸。每次说起这个话题，我们的孩子就笑这个姥爷，他们觉得把生日弄丢了实在是一件太傻的事。

老爸就冤枉的辩解，你们的太奶都记不住的事我能知道嘛！我们就追着往下问，怎么着也得有个日子纪念吧。爸就想啊想，想出一堆童年里的趣事，怎么上山砍木头，怎么在学校里和老师作对，怎么舍不得奶奶的乳汁，下课就往家里跑，他说，翻学校的大墙就是那时候练的，在学校没人能比得过，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还有点兴高采烈的。我们也听得有趣。

在孩子们的眼里，爸爸简直是个演讲家。他可以把当年的鬼主意说的头头是道，可以把逃课生涯描绘得像逃亡经历，可以把当年的伙伴学得活灵活现且诡计多端。至于说到我们，爸爸是不怎么提起的。关键是我们都有了记忆，不添油加醋就没有生动可言。爸爸讲的津津乐道，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沉醉在爸爸丰富的表情里。

往往是这样，说到最后生日的话题就不了了之了，也许是爸爸真想不出什么好日子，就敷衍一句，就那几天吧。哪几天呢？我是不记得。姐姐就确定了四月的某一天，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有姐在，我啥都不操心，爸爸觉得有我在，啥都不关心，相互的依赖，是那么心安理得。爸爸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开朗，不仅是我们，也是妈妈在天之灵愿意看到的。

正值春分的第二天是妈妈的忌日，不再是悲戚戚的场面，似乎有了春的暖意。今天下午，姐姐领着爸爸几乎走遍了县城，买了很多很多妈妈不曾用过甚至没看到过的东西，戒指项链手机电脑，金条二百个，元宝五千个，衣服裤子鞋应有尽有，居然还买到了保险柜，爸爸就里外屋的转悠欣赏，他就认为另一个世界的妈妈很快乐很幸福很富有，还有点嫉妒的感觉呢。

我不光笨手笨脚，还不爱动脑子。元宝怎么着也叠不上来，反复许多遍才有了模样，然后姐姐会检查一下，有不规格的就返工。无论如何我也要亲手叠好，叠的多一些，不仅是表达我的诚意还有点愧疚，这一年来我就没叠过。所有的事情姐姐都安顿好了，我也就到日子走走形式。我笨我忙，谁都能原谅我，何况妈妈呢！

一家人一下午满满的一张床的地盘全是金银财宝。一下午我们都在回忆不同阶段妈妈不同的样子，又温暖又酸楚。忽然想起一次喂妈妈饭时和她说过的话(妈妈在炕上躺了十年，各种病因影响智商已经很低了），我说，妈妈当你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会给你邮很多钱，可以买高楼买汽车买衣服，你想我的时候可以到我梦里溜达溜达，可别不打招呼就来看我，我胆小很害怕。当时妈妈温和的笑了，似乎脑子恢复了正常说，妈知道你胆小，想了也不来。妈妈是真的疼我，一次都没来。就梦过一次，妈妈站在一个打斜的房子里眼巴巴地望着我，地上满是尘土。猛然醒来，慢慢才悟到，那是墓地。她是怕吓到我才远远的望着，我真后悔，不该和妈妈胡说八道。

明天早上五点，我们一行六人就要去七星墓地祭拜妈妈了。这个春天来的尚早，天气有点寒凉。妈妈不冷，我们给你准备了最暖和的衣服。还有一个月零四天就是您的生日了，居然也是在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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