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倍忙经典散文

文章 2019-07-17 03:08:22 1个回答   ()人看过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每年的端午前后,是农家最忙的时节,被唤作“三夏大忙时节”。所谓“三夏”,指的是“夏收、夏耕、夏种”,也就是说,农人要在极其短暂的时光里,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异常紧张的氛围中,接连完成这三道工序,不敢出现任何纰漏。毕竟,小麦之于农人,是衡量一年丰歉的主要作物,是农人一年辛勤劳作的结果。

夏收是最紧张的,被唤作“虎口夺粮”。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此时的风叫做干热风,杀伤力极强。夏粮小麦的成熟,是绝对的急不可待,往往昨天还青黄相间的麦田,只需南风一起,就一个夜晚,或者一个晌午,一下子就变成了焦黄的色彩,而且棵棵麦秆都弯了头,籽粒胀满,挤破尖刺锋芒的麦壳。此时的农人都知道,“秋熟一时,夏熟一晌”,得赶紧开镰了,不然麦粒落到地上,眼瞅着的收成就得打折扣了。

开镰收割,似乎也不需要什么隆重的仪式。每人一把二尺三的长柄镰刀,几天前就从南墙上取下来,在磨刀石上,磨掉去年秋冬以及今年春上的锈渍,露出闪闪寒光的利刃,用大拇指的指肚儿一试,锋利坚韧。

收割很辛苦,“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在很短时间内能把小麦烤得焦黄的太阳,也一样炙烤着大地,炙烤着弯腰曲背俯身收割的农人。他们抱怨这样的天气,但又盼望着这样的天气能多给几天,好有充足的时间,收割,晾晒,脱粒,再晾干,然后一袋子一袋子收到自家的粮囤里。“夏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为了抢在雷雨到来之前,他们会连夜奋战,一年的辛劳,就指着这几天的收获了!

麦收是全村总动员的。丁壮劳力自不必说,妇女儿童齐上阵,“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就连在城里“吃皇粮”的人们,也一律回到家里来,拿起镰刀,割麦打场去。丁壮劳力从来不得闲暇,常常是撂倒自己家的麦子,接着就得帮着亲戚朋友、帮着邻家收割,看着别人家的麦子还长在地里,谁也不会坐视不管。收下一季的麦子,就等于收下了一年的希望!

记忆里,每年夏收结束了,我都会大病一场,不只因为没白天带黑夜的劳累,而是缘于一种小甲虫——长得像天牛,但要比天牛小得多的一种褐色甲壳虫。它躲在麦垄里,镰刀扫过来,它就会释放出难闻的气味,然后逃走。我却早已熏得头晕目眩,干呕不止。呕过了,还得再拿起镰刀,继续割。那可恶的虫虫还会再有,我努力屏住呼吸,不去嗅那气味;然而,这种虫虫太多了,躲都躲不及,于是再呕。哥哥姐姐们说我耍奸偷懒,不想干活;母亲叹口气说:“唉——,不是干农活的命,好好念书吧,长大了到城里去,就不会受这洋罪了!”

比起夏收来,我觉得夏种才是最艰辛的,那简直就是憋屈。夏天要种的是玉米,需在小麦收割之前,钻到麦垄里去点种。稍宽些的麦垄也就20几公分宽,人钻进去,猫着腰,夹着腿,曲着膝,整个人需要收紧、提气,像练轻功一般,因为稍不留神,就会踩倒了刚刚籽粒饱满的小麦,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点种时,右手拿小铲子,尺把长,专为点种玉米打造;左肩挎布包,内装5、6斤玉米种子;左手抓一把种子,配合右手铲子的挖掘,迅捷地塞进3-5粒,然后,埋好,跟进,踩实;然后,再反复下一套动作。

挖坑是需要力气的,也是需要准确无误的。一铲子下去,小坑两三寸深,掀起的土要足以埋好玉米种子;每一个小坑要有合理间距,七八寸远,间距直接关乎玉米定苗后的株距,关乎秋粮的长势和收成。因而,挖坑需要稳、准、狠。铲柄抓牢,力量用足,一铲下去,就得成型,不能再来第二下。

小麦即将成熟,半人来高,人钻进麦垄里,也就淹没在广袤的麦浪里了。在那样的一个几乎密闭的狭窄的区间里,风吹不进来,太阳却毫无遮拦,倾泻无余。你可以想象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人还不能穿短衣裤,需长衣长袖包裹严实,不然,那尖利的麦芒,会刺穿肌肤,让你患上麦芒炎,疼痛刺痒难忍。而且,还要机械地重复那样的一套点种的动作,一口气将一把玉米粒种完,才可直起身,趁再抓一把种子的当口,喘上一口气。一把种子足有五六十颗,这一口气要种下十几个点坑。

倘若一套程序里哪个动作出了问题,就不得不重复返工,中途停下来喘气,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就会大大窝工,活儿出不来,被落到后面就丢人现眼了。

半天下来,人们最明显的反应就是:腰杆直不起来了,腿也不能打弯勒,纂铲子的右手早就磨出了血泡,而且五指屈伸艰难,握不住筷子了。

于是,父亲与邻居大哥研制了玉米点种器。他们用一根锹把粗、半人来高的竹筒做杆,前端装铁铲,后段装把手和扳机,中间装上一木盒子,木盒子里盛上玉米种子。整个装置就跟电影里,抗美援朝战场上志愿军的转盘机枪一样。用上点种器,就可以直起腰杆儿,双手一同用力,省力多了,也不必猫腰曲膝钻麦垄了,只是,速度上不来。心急的农人用不惯这个,因而,后来并未推广开来。

而今,小麦收割全部机械化,收割、耕作、播种一体化,几十亩、几百亩小麦也就一晌工夫,直接将金灿灿的麦粒装进麻袋运走,而且,玉米也可以播种到深翻了的暄腾腾的土地里去,不再炙烤,没有憋屈,谁还会记起原先的那些辛苦呢?

记得,那年麦收前,当生产队长的邻居大哥,坐在田埂上,卷着旱烟筒,看着丰收在望的齐刷刷的几百亩小麦时,双眼迷离,满是沟回的黑脸膛,像绽开着一朵美丽的花,憧憬着共产主义的理想生活:“‘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什么?到那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电钮一按,地就湿了,机器一转,庄稼就收了。’嘿,那该多带劲儿呀!”

母亲真是料事如神,我果然来到了城里,而后就很少再回家收麦,那小虫子也没再见到,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绝种了;父亲的发明,只在记忆里神奇了那么一小段,就跟镰刀一样,挂在了南墙上,而后都不见了踪影;邻居大哥也终于没有见到比“共产主义”更“带劲儿”的生活,跟父母前后脚找马克思去了,那边可有联合收割机吗?

干热风又起,“三夏”马上就到了,只是,人们不再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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