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灵魂深处的人散文
二十四年来,他一直鲜活在我的记忆里。魁梧的身材、洁净的中山装、流利的普通话,遒劲的毛笔字,还有那根多节的竹鞭……。
他叫田启蔚,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把我们刚带入四年级的时候,因患直肠癌医治无效永绝人寰。还清晰的记得葬礼的那天,天色低沉,雾雨蒙蒙。送葬的队伍,聚集在在周围的田间地头排的老长老长。其中有学生、有干部,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学生们痛哭,干部们凄然,妇女们泪流不止,老人们唏嘘不已。多好的老师呀!这么多人自发的来为之送别。学生时代的我常把此情此景与《十里长街送总理》联系在一起,总理在我们心中很伟大却很远,田老师于我们很切近,却很神圣。田老师活着的时候,我常幼稚的想:田老师那么厉害,什么都懂,为什么不去当国家主席或者总理什么的,天天给我们传授知识,或许这就是不计功名无私奉献吧!心底里更加敬畏他了。
那时候,田老师很注重培养学生说普通话和写规范字,在八十年代初期这样的老师很少见。
我现在都记得他那时要求学生见了老师打招呼要叫“老师(shi)”,不能用方言喊“老司(si)”的,谁用方言招呼老师他遇见了是要批评的,若是这样叫他,他会不理不应,学生也会一下子醒悟过来,马上改口叫“田老师(shi)”,他就会摸一摸学生的头说“不错,有进步!”。我们每天的课余时间都要到他寝室里接受朗读、背诵、生字认读和听写的检查,他常常连饭都顾不上,有时一天只吃一顿。朗读时他要求不同的标点符号应该有不同的停顿,段与段之间也不可连着读,背诵时不可嗯嗯连声或过多重复。我们班上有叫徐绍敏和李春梅的女同学诵读水平极高,经常得到田老师的表扬,老师鼓励她们长大了去北京当播音员。
写字,他首先叫你认识田字格,横中线、竖中线什么的,每一笔写在什么位置都有讲究,笔画的长短也不例外。有一次他用竹鞭打我们,并取名打“山”字手板,因为当时我们班很多学生经常把汉字“山”中间的那竖写的和两边一样长,挨打后我们都格外小心了。做作业时班上没一个同学敢“鬼画桃符”,不像现在有些学生到了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写的字虬曲横生如虫蚁般缭乱不堪。
田老师很严厉,却不常用鞭子打我们,他有很多管用的方法。
他的毛笔字写的很棒,常在白纸上写很多在我们看来与书上丝毫无异的生字做卡片。听写生字后如果有些字你还不会认不会写,他就会把相关的卡片给你,让你上学、回家一直揣着它,直到你掌握了才可以还给老师。他在班上宣布“谁弄坏了他的卡片,就要赔给他一模一样的”你想,书写的那么工整的卡片学生视若珍宝,一旦弄坏了,赔得了么?得到卡片的同学心里忐忑不安,一个劲儿的想早日归还卡片,一上心字也记得又快又牢。除此之外,他还会给学习成绩优异的或者进步很快的发面小红旗、编首歌,在班上唱,在放学的路上唱,得到表扬的同学甭提多高兴了!我那时五岁就开始读一年级,在班上年龄最小,受的表扬是最多的。现在都能想起他为我编的歌词“小XX,真聪明,考试就拿第一名,小XX,有板眼,作业全对再去玩”。
每年的腊月24过小年他都会把全班前八名的邀请到他家里做客,杀鸡子宰年猪,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晓得讲客气,吃的满嘴抹油。给我们任教的三四年间,我每次都是在田老师家里过的小年。这是求学岁月里最受命运垂青的一段时光了,在家父母疼,在校老师宠。
然而好景不长。1985年的一个雨夜,我母亲的灵柩摆在昏暗潮湿的堂屋里,周围弥漫着香蜡和烧纸的味道,我盯着长明灯在夜风中一强一弱的,感觉黑暗随时都会将我们三姊妹吞没,内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恐惧。这时,田老师身穿雨衣来到我的身边,我一下子扑在田老师的怀中嚎嚎大哭起来,田老师摸着我的头说“嗯,别哭……有老师呢”我还是不停的抽噎,直到田老师从我家离开隐没在风雨交加的暗夜里。
此后的一段日子,田老师对我尤为关照,学习上较以前更严厉。在三姊妹与残疾的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觉得人生的天空不仅有阴霾也有阳光。未曾料到一年后,我的世界因为田老师的离开再次塌陷,倏忽间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觉得人生中有太多猝不及防的灾难,活着其实就是受罪。于是在父亲经管不过来的时候开始放纵自己,常和问题学生来往,违规违纪的事也做了不少,五年级毕业时以平平的成绩考入中学。所幸的是一入初中遇到了给予我慈父般关爱的丰老师,才慢慢的从偏执中开始醒悟:失去的你永远无法挽留,哪怕你无比眷念。在人生路上,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光阴荏苒,我已为师16年了。在这16年里,工作不敢太多倦怠,魂灵深处总有一个人或一些人的言行始终影响着我,让我明白做老师就得对学生严慈相济,在他们的成长道路上能或多或少对其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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