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的参天大树作文
清明节前一天,我们赶往老家为外婆扫墓。驱车走在家乡宽阔的银杏路上,两旁的银杏树正在疯长,吐出嫩绿的细牙。外婆的坟就立在土山脚下那片丛郁郁葱葱的杨树林里。坟的周围芳草青青,野花遍地,和风吹处,枝摇草摆,宛如外婆和善的目光,我不禁遥忆起沉积心底的那些童年记忆。
记得小时候,外婆家门前也有一株银杏树,约有一搂粗的样子,是她亲手栽种。这种树又称公孙树,生长较慢,如果不借助科学嫁接,任其生长的话,据说六十年才能开花结果,人们嫌它长的慢,成才晚,很少栽种。我则常常站在树下好奇的仰望,期盼着有一天能看到它奇迹般的结出果实来。树木枝繁叶茂,似擎天的巨伞,叶子也似一把把小小的扇子,甚是玲珑可爱。微风过后,叶子打着旋儿轻飘飘往下落,我站在树下小鸟似的欢悦,张开手掌去迎接那些飘荡的落叶。一会儿工夫,手里就顺头顺脑地捏了满满一大把。不久,树底下也铺了薄薄的一层,地毯似的柔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非常舒服。外婆总是拿把小凳子坐在不远处,一边看我玩耍一边做针线。
我天生胆小,怕黑,听多了大人们讲的那些鬼灵精怪的故事,更是惧怕黑夜。每当夜幕降临,总是对着这儿那儿黑洞洞的处所发怵,仿佛那些黑暗处藏着幽灵或魔鬼,正大张着海口,随时会把人吞了去。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成了一块胶胶糖,紧紧地贴在外婆的腋下,走一步跟一步,甩也甩不掉。外婆是天足,走起路来颤颤微微的本就困难,被我这么一贴,就更加不利落了,“跟屁虫似的贴的这样近,到底有啥可害怕的?”,“怕黑!”我小声的嘟哝着,贴的更紧了。外婆只好点起油灯,我才敢在煤油灯下安静的呆下来。乡村的夜黑暗而漫长,与外婆抵足而眠时,常常把被子拉过头顶,听着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狗叫,心惊胆战的无法入睡,就耍赖似的往里缩,一直缩进外婆的怀里,掉转头来搂住她的脖子才能够安然入睡。外婆经常拍打我屁股,取笑我:“这样胆小的小丫头片子,要是嫁到规矩大的人家去,还不给人一顿打个半死呀!”我则不去理会什么婆家娘家的事情,仍然赖在外婆怀里撒娇,外婆开心的笑着,嘴里哼起了小曲,听着她绵长的歌调,我很快就能走进梦乡。
外婆不但人和善,还有一双灵巧的手,会给挤伤乳房的女人们通乳按摩,而且从来不收人家一分钱,周围十里八乡的病人都来找她治疗。眼见他们有的拿出一包烟,或者是几块糖,或带来一两包点心作为酬谢。有好吃的时侯,我自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外婆治病时,我常好奇的立在一旁观看。眼见病人解开宽大衣襟的纽扣,露出肿胀的硕大的乳房,外婆则脱下一只鞋子,用小脚抵在病人的掖下,两只手拉住病人的胳膊,有节奏的用力来回拉拽,间或自肩部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下捋,直至每一根手指的关节都能依次拉出清脆的声响,慢慢的,肿大的乳房会有清清的乳水流出来,渐渐的,乳水变浊厚了,硬块也跟着相继消失,肿胀的乳房变的松软,刚才还在被疼痛折磨的发高烧流眼泪的病人,几分钟功夫就能被外婆的巧手医好,真可谓立竿见影。眼见她们面露笑容,满意的离去,我幼小的心里也充满了骄傲和敬仰。外婆做针线活更是一把好手,我们姊妹们小时候穿的小虎头鞋,戴的小莲花帽都是她的手工艺品,穿戴在身,看到别的小朋友们投来羡慕的眼光,心里甭提有多美啦。那时,村里的姑娘媳妇们绣花做鞋样裁衣服都喜欢找她帮忙,家里人来人往的也很是热闹。可是,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尽管外婆乐善好施,如此的和蔼可亲,还是总有人对她声严厉色。村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召集一些成分不好的人开批斗会。外婆家是地主,自然是接受再教育之列。在村子的一条开阔的十字路口,许多人或蹲或坐的聚在一起,听几个人指手画脚的扯着嗓子轮流训话。那情景像极了电影里的日本兵。每到这个时候,外婆总是想方设法支走我,以至我只能远远的观望。有一次,村里又要开会了,外婆家恰巧来了位病人,这女人步行十多公里的路程一路打听着找了来,浑身因发烧直打哆嗦,外婆试图说服来请她到会的人免了这次例会,没能得到应允,只好随他走了。结束后,外婆心里惦记着久等的病人,蹎着她那双小脚急匆匆往家赶,不小心踩翻了石块扭伤了脚,脚踝肿的像个大馒头。我问过外婆,看那些人指手画脚的很严厉,到底都说了些啥,外婆回答我说,看天阴的那样厚,她只是关心天气,说的啥一点也没听进心里去,就盼着早点结束,赶快医好病人打发她早点回去。我不由得对那些人生出了几分怨恨,不论在哪里看到他们,总远远地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上几口唾液以示泄愤。当然,没有人去在乎一个小孩子幼稚的举动。
就在银杏花开的时节,我背起书包上学了,这时的外婆却病倒了,高烧不退的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神智也时好时坏。每次一放学,我都要去看她,神志好的时候,外婆还能跟我说会儿话。我打内心里期盼着她能早点好起来。可是,在大人们焦灼的目光中,我知道外婆的病一定不轻。一天夜里,舅舅一溜小跑着来敲我家的门,说外婆发高烧,梦见我掉进了小河沟,这会儿正哭的伤心。听到这些,我困意全无,爬起来穿了衣服就跑,远远就听见了外婆的哭泣声,我跑到她床前,告诉她我真的没事,正完好的站在她面前。外婆眨动着浑浊的眼睛看了我足有几分钟,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我的乳名,用手拽了拽我的羊角小辫,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真的是我时,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银杏花凋谢了,枝头挂满了累累的果实。外婆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那一天,看着身着寿衣,静静的躺在棺木里的外婆被许多人抬起,从这株银杏树下走过,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童年的快乐也随外婆的离世而变得苦涩了。后来,长大后的我离开家乡去往异地,外婆门前的银杏树也在一次狂风暴雨中倾倒,终于树倒根曝渐渐枯萎,不得不被清理掉。
而今,三十多年的光阴过去了,外婆的音容笑貌还时常出现在我梦里,就连那株老银杏树也仿如昨日,清晰而亲切的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始终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学习着坚强与勇敢,乐观与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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