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屯的荷花百姓故事
我认识荷花,是在二林家的一张破破烂烂的画上,语文老师突发想象,说起了藕断丝连这个词,在那停课最光荣的年代,老师能在上课的时候教你点东西,实属不容易,何况还是非常深奥的一句成语,让张连生老师为难的是,我们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那漂亮的荷花下会长着像地瓜那样大一节接一节的藕,因为在那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荷花,尽管二林没经过他妈的同意,从土墙上把一张不知道挂了多少年的荷花画撕下来,尽管张老师小心翼翼在那画上笔画着,我们还是不肯相信,那种叫做藕的又脆又绵的带孔根茎,就生长在荷花下边的淤泥下。
于是,从那天起,二林的那张破画,成了他书包里的宝贝,不是看着顺眼的伙伴,没有机会在课下欣赏那美丽的荷花,更无法学着张老师的模样,故意用很重的鼻音,神灵活现地体会藕断丝连的意境,甚至琢磨那些幸运吃到藕的人,如何处理依然连着的丝,那些被牙齿嚼碎的藕丝,需不需要借助米汤的辅佐,乱成一团才好吞进肚子里?
也是从那天起,大家不约而同地缠上了张老师,您不是说,大吴屯的泡子里有荷花吗?您不是说大吴屯有人吃过藕吗?那您就带我们去大吴屯吧,我们想看荷花,我们想尝尝那脆生生的藕,无论是刮风下雨,无论是烈日炎炎,只要您肯带我们去,您放心,我们绝对不掰您家的嫩南瓜,也不会拽您家的茄子秧,张老师被缠得没办法,不得不又加了一节课,对荷花和藕又做了点介绍,荷花是在盛夏开,藕要等到老秋下到河塘淤泥里面采。
张老师脑子一热拽藕断丝连那个词,路边新栽的杨树苗儿刚吐叶儿,民兵连长李体发正背着扎枪满大街追着拱了荘稼的老母猪呢,李体发的眼睛喷射着愤怒的怒火,嘴里叨咕着一句接着一句的杂操的,明明是在骂猪,也捎带着对猪主人的恼怒。张老师被李体发的疯狂给吓呆了,终于答应我们去他住的村庄,去大吴屯看荷花,并叮嘱我们,长大了千万别像李体发一样,动不动就发疯,那偷吃了队里荘稼的老母猪,其实没犯死罪,犯不上拿着扎枪追着往臀部上扎,满大街都是可怜的猪血,太粗野了!
二十四个伙伴,鼻涕拉瞎的,许多还没有穿内裤,就连经常偷着往脸上搽她妈雪花膏的二英子,门牙上都粘着一片老韭菜叶,衣襟上她小弟的尿痕时隐时现,栓柱子竟然用一段陈年稻草绳,系住了没三个扣子布衫。张老师带着一帮挽着裤腿蹋拉着张嘴鞋的队伍,举着学校那面极少露面的红旗,在三位体育老师的护送下,迎着初夏的朝阳和露水,提哩塌啦地出发了,胳膊腿儿使劲地甩,脖子上的青筋都吼紫了,一边走一边高声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
十五里的土路,穿过赵屯镇的忠字塔,穿过火车差点撞上但不可能撞在一起的沈山铁路,就到了张老师住的大吴屯,盼望了一个春天加半个夏天的大泡子,就在大吴屯的村南,紧贴着村子,足足有三五个操场大,那泡子绝对和陈家铺的大牧养不一样,就连泡子岸边的草,都长得比陈家铺的草嫩绿,一片片鲜绿的绿盘子,翘翘摆摆摊满了泡子里,有的像在与水面比平展,有的要和水面做漂浮,更多更多的绿盘子,在一茎枝柄的支撑下,已经挣脱了水面的粘吸,自由地在水面恰当的上方,或笔直或倾斜舒展开来,挣脱出自己的淡雅姿态。
张老师告诉大家。那些错落有致。铺满了泡子的绿叶盘子。就是荷叶。荷叶中间那些挺立的小绿叶苞儿。就是荷花的苞儿。放暑假的时候。荷花才能开。因为来得太早。许多的荷叶还漂浮在水面。随着盘子大的荷叶逐渐长大。最终都会挺立在水面一尺左右的上方。到那个时候。这些荷叶与以后iu再长出来的荷叶。就会覆盖整个泡子。即便是青蛙想从水里出来晒太阳。都得爬到荷叶上。许许多多不甘寂寞的小鱼。也常常穿出水面蹦到荷叶上。成为燕子和鸭子的午餐。张老师还告诉我们。黑得美丽那叫做青。青出于蓝而盛于蓝。绿得漂亮那叫做碧。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莲花就是荷花。它最可敬的品质就是出污泥而不染。张老师盼我们青胜于蓝。也盼我们出污泥而不染。说到污泥。他又想起了血红着喷火眼睛的李体发。什么东西?也想来学校讲课!李体发毛遂自荐想给孩子们上学农课。张老师让他学会写字后再说。
李体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李体发惦记的是学校代课的女教师。别人都怕李体发。张老师掐半拉眼珠都看不上他。什么东西?随地便溺饭前便后都不洗手。还动不动拿老茧和老师说事。那天在大吴屯看荷花。张老师不止一次愤怒地骂他。什么东西。荷花塘里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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