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半生随笔

穿过站立在柏油路旁的寨门，背着双肩背包顺着寨子的路往家里走，沿路遇到的人都十分面生，不知道是寨子里的小孩长大了，还是寨子里的小伙子们又娶了亲。在脑袋里搜集自己熟悉的面孔，年轻的似乎没有几个，而年老的似乎都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自己院坝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灰白的头发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荧光。偶尔，路过一家人家的门口，那坐在院坝里的老人睁开自己即将消失在满脸皱纹中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慢慢的说，“丫头回来了呀！”看着那老人，微笑的回答，却被她那浑浊到透彻的眼神打量得有一种温暖的惶恐。

从寨门开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有些不自在了。想想，可能是寨子门前的田坝子没了踪影吧。

终于站在了家门口，看着自己家门口种着的葡萄、枇杷，心里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心安，那一路走来的不安似乎也在这一刻像石头落地一样的，稳稳的，平静下来。大声的想着家门大声的呼喊，迫切的想看到爸爸妈妈的样子，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从寨子那端的路口，有两个妇人似乎在聊着些什么开心的事情，或是家中的柴米油盐，或是寨中哪家的趣事吧，远远的便能听到她们的笑声。看着她们，不由想起曾经自己放学以后和小伙伴也是在这条路上聊着学校的趣事。许久不联系了，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想念之间推开家门正要进去。

“禾家大姑娘，回来啦呀！”

回首看去，原来那两人走近了。“嗯,学校放假了。”出声的是李家婶婶，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一头染了颜色的头发随意的绾在脑后，手中挎着一个菜篮子，张着两脚站着。她旁边的是位年轻的母亲，正动作熟稔的抱着孩子，逗弄着他，她怀中的孩子很活泼，一双小手似乎是在抓挠着什么，不安分的四下挥动，两条小腿也不住的蹬蹬，玩的好不开心。

“亮哥儿，叫阿姨！” 也不知道那孩子眼中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么兴奋，裂开了小嘴就笑，让人可以看到他那还没有长牙的粉色牙床。

“啊……这，你儿子？”

“这是我小儿子！你现在还上学？我们一起读书那会儿，你就是个能的，年年考试成绩都在我前边儿，班上同学不知多念着你呢。”

“嗯，上师范。”

“师范啊！出来了就可以教我大儿子了，他现在念学前班，到时候你给开开小灶啊！对了，读几年？”

“四年，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哦，哪时间差不多了。都要毕业了，我看近年那些考工作的人啊，也不少嘞！听说，好几千人都只是在争抢一个职位，可难着呢！”

随后她又聊了许多，可直到她们离去我似乎还在蒙圈儿，就不记得聊了些什么呢。只记得她面孔依稀还能辨认出读书时的样子，而我却是没有办法想象眼前的她就是她。或许她还是她，但她也不再是她了。而她怀抱着小孩的样子，更是在我脑海中像地壳运动般掀开了巨浪。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想不明白从小一起跑田埂，一起踏着朝露上学，一起踩着夕阳回家的伙伴在自己的眼前转变角色变成了一位母亲。对于小伙伴的记忆似乎还停驻在那天真的追打嬉闹的画面中，而转瞬之间就切换到了眼前抱着孩子的母亲。本想张嘴和她交流，却又想着说了两句话之后免不得苍白了，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儿时简单、亲近的感觉。可能，两个人的相顾彼此问候不过是为免太过冷漠而淡忘了童年时期的美好，也可能像是寨子里的一些长辈不过是为了过过面子而已。

看着眼前慢慢走远的人，好像是看着了一颗青涩的果子，在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是一个大孩子，却也成了一位母亲……一个女孩在自己的豆蔻年华，抛却了自己如花的岁月，抛却了自己似锦的前程，走出了自己的初中校门，走出了自己的家门，冲动的走进了一个男子的生命，冲动的将一个生命带到自己的生命中。

想到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我想，他的婚姻是如何的？两个人之间有感情么？是一见钟情？但所谓的一见钟情， 不过是小说为了给生活在骨感现实中的人们以一种对美好的憧憬吧。她在短短十几天时间之中就决定随他而去，或许也是那些编织了美好温暖世界的小说的功绩吧。谁知道呢？

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走到一起需要缘分，能够组成一个家庭需要感情。这是我有生以来的认知，而现在，周遭的人事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生活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跳出这个怪圈？我不确定了。

不， 我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可以走出去。

似乎这个寨子变了，很多的人和物都变了，像那打着瞌睡的老人，像她，像我……都不复从前的模样。我不止一次的想，她过得好么？她是不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书本上说的美好的爱恋，她是不是也懂得那感情所附带的责任？甚至我会想，她可能还没有真正的感受过恋爱的过程，就已经在为自己儿子的出现而奋力在生活中挣扎了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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