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惊魂美文
我们老家风俗,全年冥节有四个:清明节、旧历七月十五节、旧历十月一日(寒衣节)和忌日。
我是老小,上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我当闺女的时候老娘从来就没有叫我参与过祭祀的事,我也根本就没有那个意识,直到1974年春天的一个夜晚,我清清楚楚地梦见我的老爹穿着一件搭衫、赶着一头毛驴在吆五喝六地耕地,这使我大吃一惊:我还穿着毛衣呢,他这是干什么呀?!我翻身起来,打开台灯,摘下月份牌,急不可耐地翻呀翻,翻到12月31号,什么也没找到,就又从一月一号开始。“大半夜的你在找什么?”爱人也醒了问我。我在找什么?懵懵痴痴的我也不清楚,便把刚才的梦颤颤巍巍地叙述了一遍,随手把月份牌扔到床上,那月份牌很自然的翻开。爱人翻身拽过去只翻了一页就惊叫起来:“啊!今天是清明节!——”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我的那个娘呀——他这个日子干什么来了?想我了?看我来了?缺钱了?……
六点多钟,天阴沉沉的,我蹬车回老家,早市上买了些必备的东西,一路思绪万千。
到了我家墓地,一马平川,一个坟头儿都没有,我疑虑——百思不解!急忙打听才知道:村里规划所有墓地统统移到村南苹果园了。我穿街走巷来到苹果园,还是一片渺茫。恰好遇见一个堂哥,他知道我家坟地,就一路同行。
正走着,突然看见我外甥仁子开着辆三马带着他妈妈烧纸回来。我大姐那可真是喜出望外呀,立刻下车要和我重返坟上。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姐把纸钱烧到杨家的坟头儿上了,这使我大姐大失所望——非常沮丧!“颠颠颠”地跑到那个坟头,非常懊悔地哀求:“对不起呀!我老糊涂了,把钱送错了,你发发善心,给我们吧,哪怕是给一部分……”我看着大姐那悲悲戚戚的神情,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大姐,大姐!不要了、咱们不要了!我这里多着呢,算咱俩的、算咱俩的!……”我弯腰把大姐扶了起来,搀到我老爹的坟前,大姐“咕咚”跪在地上号啕大哭:“爹呀——爹呀!……你女儿没出息:钱都没有送到你的手里,你要要吧、要要去吧!……”此时,梦中的老爹、活着时的老爹、眼前地下躺着的老爹……儿女情长一股脑儿涌进我的脑海,两腿一软摊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撕心裂肺地哭声刺破了长空,招来了十多个上坟扫墓的乡亲,他们有的搀扶、有的劝解、有的爽是也跟着流泪——雨下起来了,我们不得不离开坟地、离开了老爹。
回到保定,我好几天缓不过劲儿来。
此次,每逢冥节,不管多忙,我都到老爹坟前倾诉心底的苦辣酸甜——倒也是一种释放、一种自我安慰。
2000年93岁的老娘也走了,我是悲痛万分!
2001年我随儿子来到朝阳。旧历7月15冥节,我没好意思提出祭祀,可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快到10月1日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里走外转,爹娘的形象时时在脑海里闪现。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也就是解脱我的思念之情、愧疚之感罢了,就魂不守舍地买了些贡品、冥纸。
白天,我推着孙子在我们住的周围“考察”祭祀的地方。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规章制度、风俗习惯,但我明白:这绝不是所提倡的,必须隐讳。转来转去,发现我们楼下小花园的西北角有一个大铁门,用铁链子松松地锁着,能钻过人去。门外就是荒郊,有两条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一条向西、一条向北。东北边是一大片一人高的野草,高低不平地簇拥着一棵孤独独的小树——这倒是个祭祀好地方,我心里琢磨。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我给儿子打了个招呼,就拎起准备好的东西,拿着手电出了家门。
天阴得像个即将要溢出水来的大盆,一切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我仗着胆子穿过小花园里的小树林,摸索到大铁门,从铁链子下钻了出去,用早就准备好的一根一米长的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个西北角儿有个缺口的大圆,把东西倒出来,抖落暄腾,就用打火机点着了。我左手拿着手电,右手用小木棍挑着冥纸,嘴里念叨着,大火苗子呼呼地烧着,我心里愉悦,似乎感到爹娘高高兴兴地在接纳似的——突然一个旋风吹过,把整个冥纸摊扬到空中,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火球,像天女散花似的纷纷落在那高低不平的野草当中,那野草像伸手接甘露似的立刻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我急了!把手电往后腰一插!两步窜了过去,双手拔下几颗一人高的臭耗子草,拼命的左扑右打。风越刮越猛,面积越来越大,火势越烧越凶!当时的我脑子里是空空的,只是玩命地、一个劲儿扑打——扑打!……
雨落在我的身上,落在火苗子上,那火苗子像浇上油似的更加凶猛。
雨大了起来,那火苗子灭了着,着了灭,顽强地抗衡着。
雨下得更大了,我双手合十、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任凭风吹、任凭那雨打——发自内心感谢苍天!强睁双眼,看着那大火一点一点的熄灭。
雨停了,我踉踉跄跄地钻进了大铁门,穿过小树林、小花园,南边是一座礼堂,我坐在礼堂的高台阶上感到屁股下凉飕飕的,用手一摸:裤子上有个大窟窿。坐了约十来分钟,我又摸黑回到原地,仔仔细细地察看:确实没有了火星儿,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时我才悄悄地回到家中,开门便喊:“我洗个澡!”“唉”儿子答应着。我急急忙忙钻进了洗澡间,拉开灯脱下衣服一看——哎呀!衣服上大大小小有无数个窟窿,上衣后背烧去了一大块、两只袖子下去了半截,鞋子变形了,一只袜子粘到了脚面上(袜子是尼龙的)我硬把它撕了下来,疼得我差一点儿没有喊出娘来,只是流出了悲伤的泪。
我把水调小、温度调低,用毛巾轻轻地按——火烧火燎地疼呀!腿上、胳膊上、脚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泡,我用牙签儿一个一个地挑破,咬着牙抹上了碘酒,凉了一夜,侥幸的是脸上不太明显。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把脱下来的一切统统装在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里,扔到大马路上的垃圾箱去了。
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大铁门外,啊!是一片坟茔!——我惊呆了、吓傻了!两眼直冒金星!……野草都烧光了,只剩下那棵孤独独的小树陪伴着那一个个光秃秃、黑漆漆的坟头儿——心“咚咚”地蹦着、冷汗“噌噌”地冒着!——那风、那雨、那一个个在空中飞舞的大大小小的火球,在我眼前晃动——就像一群孤魂野鬼拼命的在你争我抢——不由得使我毛骨悚然!
十几年来,那情、那景、那触目惊心的场面时时在我脑海里盘旋!——使我心颤、使我遐思迩想:假如坟茔上边有电线、假如靠近市区、假如没有那场暴风骤雨……后果不堪设想、我罪不可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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