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抒情散文

文章 2019-07-15 15:29:27 1个回答   ()人看过

我已是不惑之年,还从没见过燕子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不管是祖辈居住的老屋,还是我小街的新家,都没获得过与燕子同处一屋檐的运气。看见他人屋檐下的燕巢,看见那里燕子飞进飞出,看见小燕子在巢沿挤成一圈的样子,我除了羡慕,就是无奈。盼了一年又一年,到后来,也就绝望了,绝望之后也就麻木了,无所谓了。

今年的一天,放学回家,走到楼下,低头看见卷帘门边的阶沿处,有指头大小的一团一团像米汤样的东西,杂乱地散布在地面,占据了洗脸盆大小的地面。我仰头一看,一只燕子站在楼板下的闭路电视线上,转动着脑袋。我惊讶起来,燕子要来我家了?我就那样仰头看着。燕子飞走了。

早晨,我走到有着白白的燕子屎的卷帘门边,我听到了叽叽的燕子声。抬头望去,两只黑黑的燕子,紧紧挨着,偏转着脑袋,亲昵地叫着。它们是夫妻?它们就这样在闭路线上蹲了一晚上?我看着墙上,在挑梁和墙形成的角落处,已经出现了泥点。它们要把这里作为家的选址?我心里又是一颤。为了不惊扰它们,我上学去了。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那当初的泥点,已经斜伸出长长的一段,像编织的箩筐一样,口朝上贴在了墙上。我确定,这对燕子真的在这里筑巢了。我家终于来燕子了。

小街上,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是满街的小鸟叫声,那最为悠长的是燕子们的叫声。周末,天大亮了,红红的朝阳下,一群燕子在窗外的小街上忽高忽低地翻飞,忽快忽慢地追逐,欢闹着。看来,燕子是把小街作为它们的家乡了。它们是整村整族地搬迁到这里的吗?还是它们以前就是小街所在地的村民?小街两边是二层三层的楼房,楼房的后面是山,是地,是沟,是田,还有一条小河在小街的背后静静地流着,这里是燕子们安居的理想场所。

想到燕子们可能是整群整个家族来到小街,我上学就特别留心起小街楼房的房檐来。小街的一楼楼板,都会在墙壁外伸出一个楼板的位置,伸出的楼板下就是阶沿。下雨时,小街的人可以从这阶沿跑回家;赶场的人也可以在这阶沿下躲雨。这是沿用了乡村草房瓦房的屋檐造型,不是沿海一带的小洋楼建筑,那是没有屋檐的,只有门口有一块遮雨的地方。

与我家为邻的二妹家的楼板下,在墙与挑梁形成的三角处,也有了完成一半的燕巢。我继续走着,看着,这小街的燕子很多,可是燕巢却不多。早晨看到的那么多燕子,它们的巢在什么地方?像麻雀一样栖息在树丛中?

放晚学回家,我高兴地走着,看着汇聚在小街上翻飞吵闹的燕子,脚步轻盈起来。我走着,寻找着那楼板下的燕巢。

来到我家卷帘门边,地上的燕子屎没有了,只有那白白的印迹;我抬头仰望,那燕巢没有了,只有筑巢留下的黄红色的泥印在白色的墙砖上,格外耀眼,像一团火,烧灼着我的眼睛。

我快步跑上楼。小孙女在楼上玩胡豆,她外婆特地送来胡豆,让小女当沙子玩。小孙女听见我的脚步声,站起来,伸出双手,像小燕子一样向我扑来,喊着爷爷。我伸出双手,接住了小孙女,就像接住了飞到我手上的小燕子。

我放下了小孙女,看着在厨房做饭的妻子的背影,劈头问道:“你把燕子窝捅了?”

“是呀,咋了?”

“你捅了干啥?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你呀!你呀!”

“禽流感那么凶,萱萱天天在楼下跑去跑来,我怕。”

看着快乐玩着的萱萱,想着每天学校的晨检午检,我还能说什么?

早晨,我又来到了卷帘门边。我又听到了燕子的声音,我又看到了闭路线上那对燕子,它们挨在一起,望着洁白的墙砖上那火红的印迹,唧唧地叫着,那声音好像在哭,在为它们家的被毁哭泣。

“完了,盼了几代人的燕子,要走了。”我念着,情绪低落起来。我看着二妹家卷帘门处的燕巢,崭新的巢,就像刚修建好的楼房一样。突然,一只麻雀从燕巢中飞了出来。我沉浸在自己家燕子窝被毁的伤感中,没有去想这麻雀的事情。

走在楼房下的阶沿上,看着那些还在的燕子窝,我的情绪更低落了。这是人家的,不是我家的。

上课时,学生在阅读课文,我站在教室门口。突然,两只燕子飞进了教室外的走廊。一只燕子停在了窗边的应急灯上,一只燕子停在了离我不远的栏杆上,对着我。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燕子。它浑身黝黑,可是,它的脖颈却洋溢着红色,就像一团黑色围脖上闪着淡淡的火焰。红与黑搭配得浓淡相宜,相融得匀称美丽。看着这只燕子,我拿出手机,想给它拍个特写视频,发到网上去。我的手机对着它,越走越近,它不躲闪,就那样站着,对着我。这燕子也追求时髦,它知道我要发网上,让它当明星?突然,我耳边响起飞动的声音,应急灯上的燕子飞走了。我的眼神转回栏杆,栏杆上的燕子也飞走了。

我被它们的这一飞惊呆了。学生的读书声也停了,我回教室上课了。

学生该做练习了。我又来到教室门口,无意中又看到了这对燕子,其中一只又飞到了应急灯上,一只又停在了教室门口的栏杆上,离我很近,昂着头,直视着我。我又看到了那飘着淡淡的火焰的脖颈。我走近它,一米五,一米。它仍然对视着我,没有后退,没有飞走。我又走了一步,一伸手就可以捉到它,它还是没有退走。突然,应急灯上的燕子飞走了,栏杆上的燕子也立即飞走了。我再次愣住了。我看了看应急灯那里,那里的墙壁上,已经有了不少泥点,形成了一个茶杯口那样大的圆圈。我明白了,它们要在这里修房筑屋了。这是怎样的预兆?我家来燕子了,我班上来燕子了。

高兴刚一涌上心头,沮丧立刻裹住了我。学校的教学楼,怎能让燕子来筑巢?刚才栏杆上的燕子,不是用生命在守卫它们的家吗?它们就像在战斗中抢筑工事的两个人,一个人忙碌工事,一个人做掩护。如果当时我一伸手,栏杆上这只燕子会跑吗?

下课了,我花了一分钟给学生讲述了我刚才的见闻,对学生们说:“如果你们看见燕子飞来,就吼它们,把它们轰走!”

“为什么?”有学生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们应该能想到为什么,因为,我想到了我家燕子窝被毁的事情,学校教室外,会允许燕子筑巢吗?

走回办公室,我打通了妻子的电话:“不要再捅燕子窝了。两只燕子在闭路线上歇息了一晚上,不可怜?燕子是益鸟,是吉祥鸟,人家盼也盼不来。你家来了,你却。”

到了中午,我又打电话回家:“燕子来了吗?”

“来了,又不断衔泥来了。”

“不要再捅了,捅了我不饶你。”

“行了,行了。燕子是你的命,是你祖宗。”妻子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这天,我心里一直郁闷着,担忧着家里的燕子。它们的窝被毁了,它们仍然没有走,它们又开始了顽强的“灾后重建”工作。妻子真的不再毁吗?

放晚学回家。我抬头看燕子窝处,它们没有换地点,那印迹上又冒出了红黄的泥来,就像冬天过后的山上冒出了那绿雾一样的东西,虽然还没有绿草,毕竟看到了希望。我心里又一阵欢喜,我要保护这燕子窝。燕子飞回来了,一只燕子站在闭路线上,一只燕子飞向了那冒出一点点的窝。它伸嘴轻轻一碰墙壁,又飞走了。两只燕子都飞走了。

我去看二妹家的燕子窝,那里的燕子窝也没有了,也只剩下了那一团红黄色的印迹。

我走上楼,看到妻子,我张口就问:“二妹家的燕子窝你也捅了?”

“捅你个头。那是她妈捅的。麻雀占燕子窝,不吉利。街上的人都这样说,亲母就把那窝捅了。留着也不见燕子,只见麻雀。”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了早晨的见闻,想到了那燕子窝里露出的杂乱的草叶。

这麻雀真可恶,见缝插针,到处扎窝。电表盒中扎窝,曾引起我楼下的电线着火,现在电线经过的墙都还是黑的。学校的电表盒也是麻雀窝,那钉在栏杆外侧的电子显示牌里,也扎上了麻雀窝。我真佩服它们这钻缝的能力。

麻雀的可恶还不只这些。我父亲种了早玉米,却没有收获,我很惊讶。虽然干旱,可是父亲一直耐心地浇灌,咋会没收?

“麻雀凶着呢,把玉米种刨出来吃了。长出芽来,用不上两天,就被麻雀吃光了。”

父亲的话让我想起了农村飘着的波光彩带。那些彩带围在地边,或者田边,在风中快速闪动,闪动形成的光波,像匕首一样快速刺向四面八方。这是用来驱赶麻雀的。农村的柑橘红透了,麻雀来了;柿子红透了,麻雀来了;枇杷黄透了,麻雀也来了。

这让我想起了中国曾经出现的轰赶麻雀的历史,这麻雀不该轰赶吗?那么多的竹林,那么多的柏树,那么多的芭茅,都是麻雀理想的扎窝地方,为什么要去抢燕子的巢?为什么要不劳而获?我只知道可恶的鸠霸占鹊的巢,没想到麻雀也抢占燕子的巢。

而燕子呢?我从来没有听说燕子与人争食的故事,没有听说燕子破坏青苗,破坏果实,燕子吃的是虫子,是害虫。

在农村,燕子是吉祥物,是村民的朋友,可燕子要保住自己的家,竟然这么难。

我家的燕子窝筑成了,每天放学回家,我都看见,一只燕子站在闭路线上,一只燕子蹲在窝里,露出黑黑的头顶。

“我家燕子窝没有麻雀来?”

“没有。这两只燕子聪明呢。总是一只飞出去,另一只就跳进窝里,那麻雀飞来几次,没有机会,就不再来了。”

我终于放心了,燕子终于在我家安定下来。

一天放晚学回家,敏敏说萱萱的两只手肘又红又痒,肯定是燕子身上的虱子跑到了萱萱身上,留着那燕子窝干什么?燕子比你孙女重要?

燕子也会出虱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不知道真假,我没法开口回答敏敏的话。

燕子在空中飞,又没有和人接触,难道它们身上的虱子会随着燕子粪便掉下来?如果真有虱子,虱子从燕窝中掉下来,也是可能的。我没法确认敏敏的话不对。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燕子又要被赶走?善良的燕子,好人燕子,要安家落户就真的这样难?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我来到卷帘门边,查看着墙壁和地面,没有虱子和跳蚤类的东西出现。我端来梯子,我爬到了燕子窝边。窝里的燕子看着我,唧唧地叫着,是友善?是恐惧?我不得而知。我没有时间理睬它,我把眼睛贴在燕子窝边的墙上查看着,没有看到我害怕看见的东西;我把手伸向了燕子窝,第一次触及,但是,我没法去寻找燕子窝给我的感觉,我只注意着,有没有东西爬上我的皮肤。没有。

我下了梯子,高兴地对妻子和敏敏说,没有虱子类东西。萱萱应该是过敏,或者其它东西引起的,送医院看看去。敏敏和妻子没有再反驳我,也没有再说把燕子窝捅了的话。

医院离我家一百来米。

保护我家的燕子,我好像经历了一场持久的保卫战。这种保卫战,在我们的生活中,哪天没有上演呢?因为,没有保护力量的参与,燕子就没法立脚,整个世界都会成为麻雀之类的天下。

我闹了大笑话,我一直以为燕子筑巢是供自己住的。每天散步,都是傍晚八点左右回到小街,这时的燕子们还在街上的电线上说话;它们在哪里睡觉?半夜,我用手电筒照街上的电线,电线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燕子,静静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到楼顶看街上的电线,看到了燕子,看到了它们由睡到醒、到飞散出去的过程。下雨天,我又趴在窗口看,看到了电线上的燕子。

我的天,它们筑巢不是为了住,而是为了繁育小燕子!我们保护燕巢,就是在保护可爱的生命啊!

我的脸红了,为我的无知和浅薄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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