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与磐安的不解之缘
(1)陆游与磐安: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时,人称“小太白”。后世传流他的诗歌著作万首之多,中华书局在1976年11月出版《陆游集》,集子中有关东阳(今浙江东阳市)诗文有十多处,对南宋时的东阳历史文化、旅游景点、地方特产提供了丰富的内容和确切的旁证。陆游至少有三次或以上身临东阳,与东阳结下不解之缘。
第一次是在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金人南侵,陆游年方六岁,随父亲及祖母等避难到当时归东阳管辖的磐安,依附时称豪杰之士的陈彦声(字宗誉),九岁回山阴故居。为此,他在陈彦声卒后,特意给陈写过一篇《陈君墓志铭》,详细地记述了当年陆家避难东阳的经过和陈彦声的为人及陈的家族简史。那次逃难避居,陆游虽然年少,但在终生记亿中烙下“东阳”的印象,后来写过一篇《杂兴》有“乱定不敢回,三载东阳居”的诗句。
第二次是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陆游出仕福建宁德主簿、福州决曹,任满回临安途中过东阳(磐安)。《陆游集》卷一刊有两首有关东阳的诗,其中《东阳道中》未二句是:“小吏知人当著句,先安笔砚对溪山。”似乎事先就准备应约作诗。而未曾收进《陆游集》、散落在东阳的陆游诗很多。《陆游集》除了收入《剑南诗稿》和《渭南文集》,还增添了《放翁逸稿》,附录还有《佚著辑存》,如:北归途中作于青田的《石门洞》、作于括苍的《南园四首》、东阳《郭氏山林十六咏》。这“十六咏”须见景生情才咏得出来,如不是这次北归所咏,则必有第三次到过东阳。
就其被崇山峻岭重重封锁的磐安山区来说,伟大诗人陆游及其陆、晏、龚三家(俗称“三贤”)寓居安文三年一事,确为历史上值得记载的。自拙作《陆游与磐安》一文发表后,乡友仁人问事者时而有之。因拙文当时叙之不全,故今疑惑不解凭臆想猜测者日多,皆嘱我加以澄清。不才今应命就时间、地点、人员和遗址作品等方面的几个问题略加考证,并注明引文出处,予以请教。
来磐时间
陆游等来安文寓居的时间各种记载都是一致的。于北山《陆游年鉴》称,“建炎四年,庚戌,(陆游)六岁”、“陆宰偕眷赴东阳山中避乱,地方武装首领陈宗誉殷勤款接”。陆游《陈君墓志铭》载:“建炎四年,先君会稽公奉祠洞霄。属中原大乱,兵侵南及吴楚,谋避之远游……奉楚国太夫人间关适东阳。彦声(陈宗誉字)越百里来迎,旗帜精明,士伍不烨。既至,屋庐器用无不具者,家人如归焉,居三年乃归。彦声复出境饯别,泣下沾襟。”《安文陈氏宗谱》,(外篇·卷之十三)载:“小隐公(陆宰之号)建炎四年庚戌七月二十六日挈眷避地于家,至绍兴三年癸丑二月初八日乃还会稽”。据以上三个资料看来,陆游等来安文寓居的时间可以定论为建炎四年至绍兴三年,即公元1130~1133年,共头尾四年。
对于“陆游曾第二次来安文”的说法,也出之有因,言之有据。据《陆游年鉴》载:绍兴三十年庚辰(1160)正月,陆游自福州北归,经永嘉、丽水、括苍、东阳,回到山阴。按照这条路线走,应该经过安文。此时,陆游经过磐安时写过《东阳观酴醾》诗(见文后附诗)。其中心意义在诉说深山春迟,而以东阳境内来说,山最深处当推安文,已别无他处。乾道二年(1166)陆游离开安文已33年了,还曾对安文父老说:“予……游宦四方,念无以报之,每惕然不自安”,他与安文是很有念念不忘的感情的。所以,陆游路过这里时在叫下洛的地方(今为龙山公园)暂住几天,并写上这首《观酴醾》诗,所以也已成定论了。
至于陆游三至安文之说。其据有三。据一,答之谓“陆游曾来安文撰写《墓志铭》”。我以为这是一种缺乏依据的猜测,与事实不符,属不能置信之例。陆游为陈宗誉撰铭,是陈宗誉之侄子陈愔,在宗誉死后的第二年亲到山阴上门求铭的。陆游《陈君墓志铭》云:“乾道二年,予归自豫章。一日,有衰经来见者,则彦声之子愔也。泣曰:‘先君晚岁,竟以前功补承信郎,遇登极恩,迁承节郎、盱贻军守。尝奏为沿淮巡检,不赴。不幸以去年三月某日殁矣,享年七十四。将以今年十一月某日,葬于猿腾山之原。遗言求铭。’呜呼,是盖尝有德于予家者,义不容辞。”在这里,铭文本身说得很清楚了,已不必赘述,此据不能成立。其据二,民国的磐安县长卢伯炎曾来安文写过《游安文》一诗并文。他在安福寺墙壁上看到了陆游遗迹,其中有兰花图画,据说陈哲甫士绅就是彷写这兰花得真气而出名的。其据三,安文有位先人曾写过一本《九峰草堂札记》,其中纪录了甚多本地故事。有人送来一份手稿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九峰草堂札记》中的二则手抄稿。手稿抄本有两页,第一页题为《读书堂轶事》;第二页题为《西山村轶事》。内容记了陆游第三次来安文的原因是“庆元党锢”事件,当时他已经七十多岁的人,因受到迫害,而来安文避难的。先住在海螺,后来他还以为在大路边上不安全,怕被韩侂胄的党羽发现,又搭茅于小竹岗。在小竹岗还写过一首《鹧鸪天》词。内容为:
“古称其地为山西村,盖在安文之西故云,后因年代湮没而无闻。殊不闻陆游避难安文时也曾游此地。而名闻天下的《游山西村》诗即记其事耳。诗曰:‘莫笑农家腊酒浑 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穷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新近 衣冠简朴古风存
而今若许闲乘月 柱杖无时夜叩门’”
从这两份资料看来,对陆游曾第三次来过磐安的事,决不是当今为一时之功利者而杜撰的,起码在民国以前已流传着了;再则此为先人之手札无疑,因为抄摘送给我的人文化并不高,而该文言简意赅,可见原稿札记者当具有一定文化修养之人,决不是摘抄者之作。我想前人遗留的这一信息有地方存史意义,定属宝贵之例,不才不敢擅自掩埋,而把它记载下来,并披露给大家,让后生有为者进一步寻根究底找到更为可靠的依据时再行定论。
寓居地点
对于“三贤”寓居的地点,古籍记载皆笼统为“东阳”者居多。因此,具体的地址是否真在安文,而又住在安文的什么地方,对这问题不解者大有人在。为此有加以考证的必要。
陆游《陈君墓志铭》云,来东阳是投靠地方义士陈宗誉的。陈宗誉是何许人也?《东阳县志》(康熙十九年版。卷十三)载:“陈宗誉,字彦声,瑞山乡人。”瑞山乡为古代安文之乡名。这里还不是直叙安文其名,今查《金华府志》就十分清楚了。《金华府志》(康熙二十二年重修本)卷二十一《流寓》载:“陆游,字务观,山阴人。仕至宝谟阁侍制,长于诗。幼从父避乱东阳之安文,题詠最多,遗墨尚存。”再查《陆游年谱》之“按语”云:“务观童年东阳避兵处,在今东阳安文。安文,位于东阳县城东南约七十华里。其地青山四合,只一山口可供出入,复有河流贯其前。境僻势险,宜于避兵。”另外,陆游的父亲陆宰本人也曾写过《题安文山居》的诗(其诗见附后),也足以为证。安文学者陈时芳的《山川形胜》一文有“陆小隐公避地吾家,有诗证之”的记载。明代安文士绅陈均实之《答邑宰索安文形胜手札》一文,也说得十分明白。《安文陈氏宗谱》明清两代和民国时期的各种版本,都有具体记述。看来,地点为安文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三贤”具体寓居在安文的什么地方的问题,现在持有三说:一说在“聚贤斋”,一说在陈氏大宗祠,一说在安福寺。陈时芳《枌榆杂志》中说,陈宗誉为安置陆、龚、晏三家,于东洲“辟聚贤斋以居之”。于北山《陆游年谱》中,有陆游读书处的记载,云:“其处原有陈氏宗祠,祠中有一室,榜曰‘放翁读书堂’。”据陆游《予素不工书故砚笔墨皆取具而已作诗自嘲》一诗中回忆:“髧髦入小学,童丱聚十百。先生依灵肘,教以《兔园册》”指的就在这里。民国县长卢伯炎以安福寺壁上画兰为证,认为这里是“南宋诗人陆放翁避难遗址”。在游安福寺诗中云:“板桥村外夕阳红,为访名贤古寺中……偶从壁上寻怀素,间向山边话放翁。寄语东溪诸父老,此间唐宋有高风。”他认为是住在安福寺。据我分析,当时陈宗誉住在安文东洲,即今安文镇东溪街两侧,为安置这三家,腾出些房子来,并题名为“聚贤斋”,让他们居住,最有可能。也只有这里,才可以做到“屋庐器用无不具者”,使客居者感到“家人如归焉”。其他如大宗祠也好,安福寺也好,都不可能完备到这个程度。大宗祠只能是陆游上学读书之地,而安福寺最多只能是陆游的父兄读书的清静之处,因陆游当时还没有单独辟居一室去读书写画的可能。卢伯炎说的,仅是一种猜测而己,不足为信,具体理由我在下文遗迹考中还要说到,为了避免累赘,这里恕不细议。
同来人员
陆游等同来安文避乱共有多少人,其中知名的有谁。这个问题,在多篇历史著作中也有交代。陈均实答《邑宰索安文形胜手札》中云:“宣和建炎间,盗贼所在充斥,太伯祖讳宗誉字彦声,收拾散亡,持义旅以御盗。东阳当横溃中,赖以宴然。元献之孙尚书晏公、参知龚公、放翁丱角时随侍乃翁陆公,并接轸来避难,挈家累客于陈氏者久之,盗平始去。”陆游《陈君墓志铭》说,“奉楚国太夫人间关入东阳……予兄弟游宦四方,念无以报之,每惕然不自安。”陈时芳《宅第沿革》有“盱眙公(指陈宗誉)以本富积赀埒素封甲第云连,别墅棋布,而又慷慨侠烈,故陆侍制放翁乔梓,龚参知、晏尚书咸挈家住依公。公辟聚贤斋以居之。此时,三家食指不下千余人。入其门馆舍庖漓之属无不完且美,宾至如归。”《安文陈氏宗谱》也有多处记述。从资料推知,当时同来安文避乱的有三家,即会稽公陆宰一家,参知政事龚茂良一家和尚书晏敦复一家,共“不下千人”。可以知其称谓和姓名的有:陆宰(陆游之父亲)、楚国太夫人(陆游之祖母)、鲁国夫人唐氏(陆游之母亲)、陆游及其兄长。(注:有人认为陆游之弟也一起来寓。这一说法不能成立。据我所获资料而论,陆家来安文时他还未曾出生。)还有晏敦复及其家眷,(注:在寓居期间,晏有一女儿嫁给安文陈大晖次子陈杞为妻。杞仕从政郎,任池州酒官。晏儿子晏刚中,进士第,娶安文陈宗誉之孙女为妻。)还有龚茂良及其家眷。(注:期间龚一女儿嫁给安文陈忠显长子承忠郎陈大怿。怿承父善作酒,作莞库,任杭州清和坊酒官。)
遗迹作品
据现有资料,南宋“三贤”寓居安文的遗迹,已仅存独秀峰之亭基了。东洲聚贤斋,已于宋绍定宝祐间(1229~1253)毁于洪水。放翁读书堂,在原陈氏宗祠。据考,其祠已于元代毁于兵火。至于民间传说的遗址,如陆游坪、神仙洞之类,皆无文字记载可据。民国县长卢伯炎在《盘山集》中所述的安福寺留有陆游画壁之说,也难以置信。其理由,一,陆游此时仅6~9岁,不可能创作这样的兰花壁画;二,兰花壁画自署名为“万八峰人”,而陆游从未用过这一笔名,而从笔名这一意义来看,也不符合儿童取名的心理特点。但我相信这决不会是这位自以为有儒生风度的县太爷凭空捏造的,当时持这一说法的应大有人在。然而,我们反对以臆想来代替事实。这位“万八峰人”不是陆游,而可能另有其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以为过一段时间后,是可以考查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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