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那一刻美文
1995年,我正当壮年,万科地产也登上中国地产龙头之位,医生却告诉我:“你的腰椎长了血管瘤。若再如此忙碌好动,血管一破,你的下半身就得瘫痪了。”我问:“那我该如何应对呢?”医生说:“多静少动,最好坐轮椅。”
在坐上轮椅之前,我得把今生最想做的事情做了,那就是登上绝世独立的珠穆朗玛峰。
我毕竟是搞房地产出身,知道梦想如同盖楼,必须从脚下根基处一层层垒起,方能稳稳达到摩天撩云的高度。我开始给自己的梦想“盖楼”。两年时间,广东17座千米以上的山我都踏遍了。两年后,自觉身体攒足了本钱,我开始去登青藏高原。
沿着青藏线刚刚靠近梦中的西藏,豪情满怀的我立刻就被强烈的高原反应折腾得举步维艰。刚到海拔4000多米,我和同伴、司机就受不了了,要么发高烧,要么上吐下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表面强硬,却难受得要死。
在西藏折腾了一个月,我就觉得跟当地人没什么两样了。
医生劝我坐轮椅时,我的运动体检心脏是0分,而满分是5分。从西藏回来再检测,我的心脏蹿升到3分,一下子就是一个及格的运动员水平了。
2000年,我再进一步,去西藏登上了一个7000米的山峰。回来一测,我的运动心脏达到5分!直到现在,我一直都保持着5分。都说心有多高,人就能走多高。在我这里,是脚步一步步拉升着心,挑战着生命的极限。命运这东西很有意思,它本想按照它的命数来安排你,可你不服,拼了命跟它斗,它就服了,听你安排了。
山在我脚下越来越高,天在我眼前越来越近,登山慢慢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或者说成了我的生活方式。那感觉就像中了什么魔,上了什么瘾,生活中几天没山,心里头就渴,脚底下就痒,叫人欲罢不能。那种把山踩在脚下的成就感,是荡漾在血脉里的一种享受。熬过艰难就是享受,跨过艰险,剩下的都是享受。
登山运动是在生死线上走钢丝,唯其如此险绝,我才得让自己有充足的储备、充足的把握和信心。尽管准备周全,登到8800米高度时,还是出了一个面临生死考验的意外:我的氧气瓶快要空了。此时离珠峰极顶只有不到50米,登上去勉强可以支撑,可下来就没气可喘了。队长说,趁着还有口气,你赶快下撤。从顶峰附近到输送氧气的地方很远,我掂量掂量那口气,根本到不了有气的地方。我面临着今生最艰难的一次抉择:上也没气,下也没气,到底上还是不上?最后,我屏着气低声告诉同伴,也告诉自己:既然上下都没气,我当然选择上。
登珠峰是极限运动,到了峰顶也就到了极限,那里根本没有一览天下小、放纵诗情画意的时间和空间,那会挥霍掉你最后的氧气,挥霍掉你最后的生机。路到极限,生命的耐力、张力也到了极限,你得逃命似的赶快下撤。如果说绝境,世上没有比连口气都不给你喘的境地更绝的了。可我还是在下撤的路上发现了生机,那就是几十年来那些先行者丢下的废氧气瓶。那些废弃的氧气瓶是不是还残留着一口半口的气呢?我赶紧去拣,掂掂哪个重一些,就马上接上呼吸,果真还有一口气。
就这样一路拣下去,一口气一口气地续着,真是连口气都不舍得喘。撤到8500米高度时,我居然拣到一个特别重的氧气瓶,里面的氧气还有小半瓶!生还的希望大增,可我还是不敢放开喘气,不到有气的地方就得憋着、坚持着。撤到8400米高度,救援队上来,送来满瓶的氧气。我抱着氧气瓶放开了喘,那种痛快淋漓,是尘世间多高的成就、多大的收获都难以企及的。
从山上下来,回到尘世生活,我精力充沛,灵感四溢,似乎这世上再高的坎儿都能跨越,再难的问题都能破解,再混沌的局面都能看明白。从生死线上走一遭回来,世间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那么可亲可爱,心胸也更宽阔了,对这个世界满心都是感激与慈爱。一个登过山的人,跟平平坦坦走着的人,确实大不一样。
有信念,坚持住,不放弃,生机就来了,机会就来了。身临绝境,了无生机,人就很容易放弃。等你坚持一下就到顶了,坚持一下就生还了,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潜力,还能跨过这么大的一个坎儿。这时,你该多庆幸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不放弃!
我们社会上的很多人,似乎得了一种“躁病”。亏了我山上山下修炼这么多年,不管到了何种境地,心里都能沉静如水。靠着一种状态、一种境界绝处逢生,这绝对是一种巅峰体验。有了这种体验、面对再强的敌手,再大的难关,你都能以一种沉甸甸的镇定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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